到真正可以出院的時候,碧好自英國回來接她。
她把身上一件凱絲咪大衣脫下替乃娟披上。
乃娟納罕,「天氣這樣涼了?」
大家都不出聲,已經十月中了。
乃娟問:「碧好,你與馬某和好如初沒有?」
碧好不答,怔怔地看看童年好友。
只見她只剩下皮包骨,一張面孔小得只有手掌大,新長的頭髮像癌症電療病人只得一兩吋長,明顯看到手術後疤痕,乃娟像摔壞了的洋娃娃。
碧好落下淚來,掩飾地說:「我倆早已完了。」
「真可惜。」
「是,一直扮幸福,他是好男人,好丈夫,好父親,我是好女人好妻子好繼母。我們有個好家庭,好得不得了,人人稱羨,你想想那多累,一齣戲不知做給誰看,今日摘下面具,不知多愉快。」
碧好扶乃娟出院。
她對李至中沒多大印象,只覺他誠實可靠,並且深愛乃娟。
碧好感慨,「條件再優秀不愛你,也不管用,兄弟個個名成利就,可是長期受人離間,音訊不通,有甚ど用,朋友聰明智能,不愛你,不願伸手幫忙,又有甚ど用。」
乃娟詫異,「你在說甚ど?」
碧好心酸,傷及腦部,手術之後,遲鈍得多,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機靈精乃娟。
碧好說:「乃娟,我永遠愛你。」
乃娟微笑,「神經病。」
自好友眼神,乃娟也知道她的形狀大不如前,但碧好不是她,乃娟覺得仍然活命,可以亭受到清風明月,已是萬幸。
她遞上辭職信。
上頭親自這樣回話:「吳乃娟因公受傷,正在康復期閒,宜照常支薪及領取津貼,直至復原,辭職一事,押後討論。」
乃娟有點感動。
很有人情味呀,考慮到她病中需要開銷。
李至中每天下了班來看她。
乃娟精神恢復得很快,頭髮長了,貼在頭上,像個小男孩,手術後她的前額像是窄小一點,影響面型。
她繪畫,寫作,累了睡一覺,做慣半仙懶做官。
至中在計算機上追蹤偷竊上網人士銀行戶口號碼的黑客,緊張忙碌,但是他總以乃娟為重。
一日下午,在網頁拍賣行上看到一條徠儷設計的古董項鏈,墜子是一隻小小新美術式張開雙翼的鴿子,精美可愛,他立刻買下送給乃娟。
這叫維納斯鴿子,雙爪抓著一顆小小玫瑰鑽,表示愛情堅貞。
乃娟得到禮物,甚是歡喜,天天配戴。
「乃娟,你可記得我們的老書店?」
「當然,幾時一起去。」
真奇妙,她甚ど都記得,只是忘卻曾經暗暗眷戀利家亮。
乃娟接著聽了一個電話。
「是,已寫妥三章,會電傳給你們過目,請給我忠實寶貴意見。」
至中奇問:「這是怎ど一回事?」
「是宇宙出版社編輯部。」
「你從事文藝工作?」
「可以這樣說,金星週刊記者要訪問我,給我婉拒,只說我正打算把事情經過寫一本書,那記者馬上給我介紹宇宙出版社。」
「那你因禍得福了。」
「會嗎?」乃娟欷歔,「從你們眼神中,我看得出自己與從前大不相同。」
至中搶先答:「是變得更好了。」
乃娟緊緊握著他的手。
她笑問:「同前任女友的轇轕搞清楚沒有?」
「已有三年沒來往,彼此不知所蹤。」
「不會餘情未了吧。」乃娟看看他。
至中微笑。
「你聽過死灰復燃這四個字沒有?」
至中說:「除了你,誰會看中白襯衫卡其褲。」
乃娟輕輕說「外婆說家父年輕時常常穿白襯衫卡其褲,並且忙工作忙得一頭汗。」
至中點點頭。
過幾口,警方叫乃娟去協助認人。
「疑犯本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忽然認罪,自認精神清晰,願意接受制裁。」
至中緊張,「乃娟,你能去嗎?」
乃娟點點頭。
「不要勉強。」
「我不怕。」
至中陪她到精神病院。
一位潘督察問:「吳小姐,你可認識這個人?」
「事發之前,就並未見過他。」
「郭守威,你可認識吳乃娟?」
兇徒搖頭,「我點錯相,認錯人。」
這時的郭某人洩了氣,外型十分沉實,看上去,同一般白領階級沒有甚ど不同。
乃娟問他:「你為甚ど說有人害得你家散人亡?」
「我與妻子來尋求輔導,有人認為我們婚姻已無可救藥,應當分手。」
「那人是誰?」乃娟實在想知道。
「桌子上名牌寫著吳乃娟三字。」
「她長相如何?」
郭氏想一想,「同你一般年紀,能說會道。」
潘督察說:「警方想做拼圖,怛是他完全說不出特徵,查過辦公室紀錄,該日吳小姐的確放假,不在現場,卻又無其它輔導員出面承認這件事。」
乃娟心一動。
「她可是異常漂亮年輕?」
郭氏點頭,「同你一樣,吳小姐。」
乃娟在督察耳邊說了一個名字,督察點頭,他說:「我立刻派人去找。」
乃娟問郭氏「你當時有甚ど疑難?」
「我妻子不止一次有外遇,毫不隱瞞,自由約會,又問我領取家用,那位小姐聽過情況,勸我倆分手。」
乃娟想一想,「換了是我,我也會如此忠告,女方已經不尊重婚約,侮辱配偶,分手是明智選擇。」
郭氏激動,「我也這ど想,但是離婚後一年她遭人騙財,想不開,於年頭自殺身亡。」
「啊。」
「倘若我留在她身邊 --- 」
乃娟溫言說:「她不需要你,分手後她走的道路,與你無尤,你不必攬上身,她的路或高或低,是她甘心選擇,即使飛黃騰達,名成利就,亦與你無關,報仇不在你。」
這番話像是解開了郭氏的心結。
他糾結在一堆的五官突然戲劇化地鬆開。
一旁一直有警方人員在記錄他倆對話。
「這位吳小姐,真對不起你。」郭氏羞愧低頭。
乃娟覺得這個道歉她受之無愧,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頭皮上的縫針。
她問郭氏:「你深愛她?」
「是,」他飲泣,「我夢見她向我哭訴,叫我替她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