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熱騰騰的一隻茶壺,許昱雁和商珞傑小心翼翼地為范以農和商珞瑤洗茶、泡茶。
「范先生,你請用茶,唉呀,都怪珞瑤在電話裡沒講清楚,我們不知道你要大駕光臨,否則,一定請你好好上館子吃頓飯的。」許昱雁笑咪咪地對范以農說,「希望——你不會怪我們怠慢客人。」
「哪裡,我這個人很隨和,頗能入境隨俗的。」他閒散自若的說,但卻文風不動,一口茶也沒端起來喝。
「不知范先生和珞瑤光臨寒舍是純粹來作客,還是——」商珞傑喝了一口茶,微笑地詢問道。
「我是來向你們提親的。」范以農直截了當地切入正題。
「真是?那——可得好好商議了。」許昱雁笑逐顏開地接口道,並頗有深意地看了丈夫一眼。
范以農看在眼裡,不禁稍稍抬起眉毛略含嘲諷地笑道:
「商太太,你認為我們應該怎樣來安排這場婚禮?」他不給許昱雁有任何發表意見的空檔,立刻板著臉淡漠地接下去說,「我已經和珞瑤商量好了,我們決定不宴客,公證結婚,而且除了你們兩位、公證人之外,其餘人等我們一律不予通知參加。」
「什麼?!」商珞傑和許昱雁立刻變了顏色。
「這--像話嗎?好歹--我們商家也是個清清白白的人家,我跟她大哥也好歹供她直到大學畢業,哪有這麼隨便草率地就把自己的妹子嫁出去的道理?何況,我們這個家需要她幫忙的地方還多著呢。范先生你總得拿出點誠意出來,哪有這麼容易就打發我們做兄長的?!」
范以農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反問:
「你所謂的『誠意』是指什麼?是指一筆可觀的聘金?不是大敲一筆竹槓?」
「你--」許昱雁的臉立刻難看的沉了下來,她火大地還來不及開炮前,商珞傑立刻使個眼色制止了她的蠢動,然後,他一臉凝重地正視著范以農,慢條斯理地開口問道:
「范先生,我並不反對你和珞瑤公證結婚,但我們商家雖然父母已不健在,又不是小康之家,但我只有珞瑤這麼一個妹妹,我不能讓她嫁得這麼委屈、輕率,至少,也應該宴請一些最基本的至親好友?!」
「至親好友?你喜歡你的親朋好友看到你唯一的妹妹嫁給一個瘸子嗎?你認為這很風光,很值得炫耀嗎?用我的錢來買你們親友詫異好奇的眼光?」
「這--」商珞傑一時為之語塞。
「再說--你有什麼資格發表意見?!」范以農神色凌厲而冰寒地緊盯著他,「如果不是你兩年前開車撞到我,又在事後逃逸無蹤的話,我又怎會成為一個上不了檯面的瘸腿新郎?而你妹妹也不必為了替你贖罪而嫁得這麼寒酸委屈!!」
商珞傑的臉色倏然刷白了,「什麼?!你--你就是那天我在雨夜裡撞到的人?!」他語音震慄的問道。
「不錯!拜你所賜,我不僅成了一個跛子,而且--我的未婚妻也趁我在醫院治療的時候送還她的訂婚鑽戒!」范以農目光森冷地逼視著他,無視於商珞瑤充滿哀求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咬牙說,「你說,你這個始作俑者,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一直聽得迷迷糊糊的許昱雁這時總算瞭解整件事情的大概,她瞪著范以農,毫不客氣地挑眉反駁,「慢著,范先生,你憑什麼來反咬我們一口,除非,有人證--」然後,她像突然意識到什麼似地倏然變了好幾種臉色,她惡狠狠地衝到商珞瑤面前來,霹靂叭啦指著一臉蒼白的她破口大罵:
「你這個忘恩負義,吃裡爬外的惡毒女人,你的心是黑的,還是給狗吃了,你竟然反咬、出賣自己的大哥,你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天良啊!」
「大嫂!我--」商珞瑤一臉淒楚、含淚而顫抖地想提出解釋。
「你怎樣?你這個應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屍的狐狸精!你會不得好死!你--」
「住口!」范以農暴怒地厲聲喝道,他怒光迸射地瞪著她,「你給我嘴巴放乾淨一點!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啟齒罵我未過門的妻子!只因為她比你、還有你--」他寒光逼人地刺向一臉灰白不安的商珞傑,咬緊牙根地譏刺著,「多了一份做人最起碼的良心和罪惡感?」
痛楚和愧疚扭曲了商珞傑的臉,他的心隱隱作痛著,他從來沒有一個時候像這樣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悲憤和窩囊。
「虧你們做兄嫂的還有臉來扭曲是非,遷怒於珞瑤?哼,如果不是她的苦苦哀求,我還沒有這種輕易原諒別人的雅量,商珞傑,你可知道,你妹妹為了救你,竟然不惜委屈自己願意做我的情婦?」他看見商珞傑痛苦震動地連唇色都泛白了。「而你們居然還給她冠上欲加之罪?」
「珞瑤,你--」商珞傑慚愧地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
「哥,你別難過,一切都是我自願的,何況--」商珞瑤星蛑半垂,極力掩藏著那股在眼眶內盤旋,酸楚欲雨的淚意,抬個頭,她對滿臉愧惶的商珞傑露出一絲羸弱而楚楚可憐的笑容:「一場無心造成的意外傷害,能換來一樁名正言順的婚姻,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我們應該慶幸的,不是嗎?」
這番話擊潰了商珞傑的自制力,他熱淚盈眶地抱著商珞瑤,痛苦而自責地哽咽著,「珞瑤,是大哥對不起你。」
這一幕令范以農震動而酸楚萬分,但他只是靜靜注視著,含淚相擁的兄妹倆,把所有翻湧、疼惜的感情緊壓在心靈深處。
過了半晌,商珞傑好不容易才勉強克制自己奔騰失控的情緒,輕輕鬆開淚痕猶存的珞瑤,深吸一口氣,神情鄭重地對范以農說:
「范先生,既然我才是造成你一切不幸的罪魁禍首,這個罪責應該由我來全權承擔,而不該由我無辜的妹妹代我頂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