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藍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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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算了吧,我自己難道不是女人?一個女人便是一個女人,總會得流露女人的本性,總會得多多少少利用她們原始的本錢,我難道說錯了?才不會。」我說:「我丈夫不讓我工作,他不喜歡我拋頭露面。」

  「我早說過,你是個幸運的太太。」他聳聳肩。

  「我覺得一切太太都不應出外工作。」

  「是是,」他摟著我肩膀:「一切女人都應該被撫養著,被珍惜著,女人們都該早早結婚,找到最佳的歸宿,像你這樣,是不是?」

  我微笑。把最好的十年青春換保障,結婚。

  是,然後在十年之後,再出來找男朋友。

  今夜我彷彿已經決定要勾引班。

  他很快就會意了,這麼聰明的男孩子在這方面怎麼會得笨呢,他輕輕的問我:「你想清楚了?」

  我點點頭。

  「我的嘴巴很牢,你放心。」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是嚴肅的,具有誠意。

  我又點點頭,我並不怕他的嘴巴。

  「你的家還是我的家?」他輕聲問。

  我在考慮。在我的家未免放肆點,但是半夜裡穿衣服走的將會是他,我可以一覺睡到天亮。到他家去?方便得多,但誰知道那是個什麼鬼地方。一個人成年之後,永遠是自愛——愛自己。

  「你很慎重。」他吻我的手。

  「我們到酒店去。」我說。事後兩個人穿衣服一起走,但是有點髒相。

  他猶疑。「我從來沒到酒店開房間。」

  我說:「我也沒有。」

  「到我家來,」他說:「你該看看我的家。」.

  「說叫『舍下』。」

  「你該來看看『舍下』」他笑道:「很暖和別擔心、你不會被待慢。」

  「那張床很多女孩子躺過吧,」我笑說:「我當然沒想過你會為我買一張新床。別介意。」

  「別介意?當然我不會介意,女人都有妒忌狂。最好是每個男人一見她就中魔成為她一生的奴隸,她愛不愛他倒不是問題。」他笑。「是不是?」

  「是。」當然是。

  我們終於到了他的家,那是個很不錯的小公寓,兩間房間兩個客廳,居然還看得見海港景色,收拾得也很整齊,只是沒有個人特色。

  他解釋:「我只是回來睡覺。」

  我笑,坐下來,很有點緊張。

  他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說:「我們其實不一定要做那件事,真的,我們聊聊天也可以。」

  我握住他的手。「謝謝你,班。」

  「如果我可以幫助你恢復信心,如果我可以使你快樂,盡可能範圍內,我一定會做到。」

  他可以做得到。但是我呢?從此之後,我這個人不再完全屬於王世傑….世傑知道了又會如何?

  我真正的在想,他知道又如何?也沒有怎麼樣!不錯,他是賺錢的那個,但是我即使回了娘家,父親恐怕會把我供養得更好。飯票不是理由,不過我與世傑是有感情的,不足以山盟海誓,但足夠白頭偕老。「你在想什麼?」班把我擁在懷內。

  「想我的丈夫。」

  「女人總是在最荒謬的時間想最荒謬的事。」他喃喃的說,緩緩地吻我的耳朵。

  我覺得我無恥:耳朵上戴的是世傑送的鑽石耳環,人只有在無恥的時候才最滿足最快活——佔了便宜,成功地做了一次騙子,諸如此類……

  我們坐在他那張小小的床上。

  我說:「什麼事總有第一次,過了第一次一切會成為習慣。」這話是為說服我自己而講的。

  「是嗎。但是我卻希望你永遠覺得是第一次。凡事成為習慣之後實在太糟糕。」

  我明白,我與世傑……

  班的身體強壯而有力,他很年輕,比他的年齡小很多很多。剎那間我像回到極幼的小女孩時期,身上永遠穿粉紅色裙子,白襪子。糖與香料。我緊緊擁抱著班,我並沒有流下眼淚,一切也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美妙,藍鳥並沒有出現,我只覺得一點點高興。

  高興在十二年之後,我還能夠吸引到年輕的男人。,這證明很多:證明我還是一個女人,尚被需要的女人。

  班問我:「有沒有失望?」他還是那麼可愛。

  我微笑。

  他送我回家。

  在家淋完浴,我發覺掉了一隻耳環在班家中。

  那是只一卡拉的方鑽耳環,而且具紀念價值,我必須要把它取回。我不知道班的電話,不過記得他住的路名與門牌。我披上大衣馬上出門,心中很懊惱,這簡直是蛇足。如果不立刻去,又怕他的傭人會拾走。

  我不會原諒自己。我把車子開得飛快,到了班家,胡亂停好車子,上樓按鈴。

  屋內有燈光,而且我走了才不夠一小時,我相信他人在。門鈴按完又按,他終於來開門。

  「你——」他很驚異。

  室內有音樂聲。我馬上明白了。

  我低聲說:「一隻耳環,快去找一找。」我給他著左耳,「同樣的一隻,我在門外等你。」

  「謝謝你。」他也低聲說。掩上門,進去了。

  裡面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誰啊﹖」

  「呵——收報費的,欠了他好幾個月,所以趁夜來追數,我到睡房去拿給他,三分鐘。」

  我靠在門口,所有的話聽在耳內,我不是不覺得好笑的。真是的,虧他想得出來:收報費。他家裡訂此些什麼混帳報紙。

  同時我也覺得辛酸。女人。女人喜歡什麼都往最好的地方去想。而事實上我不過是他輪班女人中的一名,他當然有女朋友——許多許多。(藍鳥!)

  過沒多久他又來開門,把耳環放在我手中,我攤開手一看,不錯是它,真是不幸中大幸。

  他用手作揮汗狀,「噓!」他說。

  「謝謝。」我說:「再見。」

  他擺擺手。

  我忍不住笑著回敬他一句:「龍體保重。」

  他作其要揍我狀,然後關上門。

  我走到樓下,已經筋疲力盡。我把耳環戴上,開車再度回家,心情完全不一樣,幾乎忽然老了十年。

  並不值得。我不懂得玩,我太投入,不夠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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