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我無意惹你不快,只是,我必須聲明,我是誠心誠意懇請你接受我的採訪,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去查探一下,我寫新聞一向是堅持詳實客觀的原則。」
「這世界上沒有一件新聞是百分之百詳實客觀、不加油添醋的,歪曲扭形已經是不幸中之大幸了。」秦羽軒淡淡的說。
陸順民遲疑了一下,大膽的說:
「你對新聞媒體真的是這樣反感?!所以,你只信任思薇,就因為你們是舊相識?」
「我有回答的必要嗎?我並沒有答應接受你的採訪,所以我拒絕回答你的任何問題,省得明天又莫名其妙地上了報。」
「如果這次訪問你的是思薇,你的態度還會這麼堅決嗎?」
秦羽軒眉峰皺攏了。「陸先生,如果你再提這種無聊的問題,請恕我不客氣要掛電話了。」
「等等,」陸順民慌忙解釋:「我無意試探什麼,我也不是要拿你跟思薇作文章,真的,我跟思薇是好朋友。」
「哦?」秦羽軒的心顫動了一下。
「你知道嗎?本來我們老總是派她來採訪你,可是,她執意不肯,和老總鬧僵,她月底即將離開報社。」
秦羽軒完全被這個消息震撼了,一時間他分不清自己的感受。思薇真是那麼恨他,不惜離開她最鍾情的工作崗位?他的心臟感到一陣強烈的抽搐,他嘗到了心如刀割的痛苦和煎熬。
「我不懂,龔德剛為何要逼她走上離職的絕境?我真的那麼具有新聞的號召力嗎?」
「我也不懂思薇為什麼死也不肯採訪你,以你們是老朋友的關係,她不該有這麼強烈的反應呀!」
「這點,你何不去問她本人?我也很有興趣想知道原因。」
陸順民笑了。「秦先生。你不愧是名律師,很懂得防禦政策。顯然,你對新聞記者的印象遭透了,所以防衛性這麼強。」
「誰教你們個個身懷專挖人隱私的絕技。」秦羽軒似笑非笑的說。
「這樣好嗎?我寄上一些我個人撰寫的人物專訪的稿件提供你參考,而你不要拒絕得這麼快,仔細考慮一下,再做決定好嗎?我保證我絕不問一些敏感的問題。」
「你剛剛問了我一串極其敏感的問題。」
「你可以不回答呀!秦先生,我保證這篇採訪一刊登出來,不會有任何負面作用,也不會有人受到傷害,我可以把重點放在你對司法工作的抱負和寄托層面上,這樣對你個人也有正面的宣傳價值。」
「你認為我須要再借助這種免費的廣告來為自己打響知名度?我想,拜我和董至芬的花邊新聞所賜,我的知名度大概已提高了不少。」
陸順民一時為之語塞,然後他無奈地歎息了。「秦先生,我發現你很難纏。」
「我倒覺得難纏的是你,你是不是從來不做無功而返的事?」
「我想,我大概要破例了,我現在才知道我以前有多幸運!」
秦羽軒不自覺地笑了,他發現這個陸順民挺有趣的,至少不像某些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記者那樣令人憎惡。
「好吧!我答應你我會考慮,等你寄上你的新聞稿資料來。」
陸順民噓了一口氣。「謝謝,我馬上寄資料,三天後,我等你的答覆,好嗎?」
秦羽軒搖搖頭,低笑著:「以你這種鍥而不捨的精神,我真懷疑你會讓我有拒絕的餘地。」
「哈!你是指厚臉皮吧!」陸順民自我解嘲地說。
秦羽軒不置可否,掛了電話後,他按內線電話給他的女秘書葉靜彤:「葉小姐,麻煩你幫我撥個電話給大嚴報的總編輯龔德剛,接通後請轉進來。」
他並未等候太久,電話鈴響了,他深吸口氣,拿起電話。
☆
秦羽軒坐在他的銀藍色BMW房車內,眼睛一直盯著那棟在月夜中格外雄偉氣魄,燈火輝煌的建築物發呆。
他不瞭解自己是怎麼的心態作祟:為什麼一離開辦公室就一路駕車來這裡,癡癡地佇守在大嚴報的門口,眼睛直盯著玻璃大門,苦苦的等待。
是為陸順民告訴他的消息撼動所致,還是蟄伏在心底如春蠶吐絲綿延不絕的深情所繫?
已經深夜十一點了,他仍然沒有離開的意念,是為了再看她一眼?他弄不清自己真正的意圖。
然後,他顫抖地握緊了方向盤,他看見她了,也同時看到迎向她的姚立凱。
見他們並肩而立,宛如一對璧人般凝神淺笑,他的指關節泛白了,心臟緊縮成一團,妒意和絕望同時淹沒了他。
他看到她坐上姚立凱的白色房車,他無法克制地開車緊隨在後。
☆
思薇看了專心開車的姚立凱一眼,猶豫了一下,輕輕開口說:
「立凱,我大概會去世界時報上班,我跟他們總編輯安啟楊會面過。」
姚立凱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眼中的猶豫之色。「這很好啊!世界時報是本地有卅年歷史的大報社,銷路穩定可觀,雖然報紙尺度稍嫌保守傳統,但口碑一向不錯,特別是他們的副刊一直維持著高水平的風格,你去那裡一定能受到重視,發揮長才。」
「我也是這麼認為,他們給我的薪資甚至比大嚴報高出一倍,安先生還特別安排我在財經組。他認為我這方面人際活絡,路線熟,一定可以駕輕就熟,勝任愉快。我個人也蠻喜歡他們的工作環境,很有彈性也很尊重記者的自主權。」
「這很好啊!你幹嘛還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我不知道,或許,是對新環境一種本能的恐慌反應。畢竟,我在大嚴報整整五年了,從實習開始一直到現在,如今要離開,我真的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我知道,你一向念舊,你畢業後還不斷回學校探望老師,從這點就可以看得出,別人只看見你獨立明快的作風,卻不知道你的內心世界是傳統、專一而充滿感情的。」
思薇感動的眼睛發熱,半晌,她語音模糊的說:「沒想到你把我透視得這麼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