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立凱把車子停在她家巷口,他熄了火,深深注視著她。「這些年來我一直是用『心』在跟你做朋友。」
思薇垂下眼瞼,掩飾淚霧迷濛的眼睛。「不要對我太用心,免得——換來無盡傷心。」
姚立凱苦澀地掀動唇。「你放心,我的心臟沒那麼脆弱,該留意的是你自己。有時候,你比小孩更脆弱,更容易受到傷害。」他思索了一下,正色說:「我們無法防患他人的怨妒、憎惱、甚至蓄意的攻擊,惟有使自己堅韌一點,才能避免受到無情的打擊和創痛。你知道嗎?傷害自己最深的人往往是自己,別人充其量只是幫兇而已。」
思薇抬起頭:
「立凱,你真是令人感動,在很多方面我都欠缺了你這種豁達適然的的胸襟。」
「這沒什麼,兩年的留學生涯就讓我磨練成自立自強的個性,未經一番寒徹骨,那得梅花撲鼻香?這都是經驗換來的。」
「你讓我自慚形穢。」
「別看輕自己,至少,我就沒有辦法適應你們新聞記者那種緊張忙碌、為搶新聞東奔西跑、晨昏顛倒的生活。更別提爬格子啦!那會要我的命。 」
「是嗎?我記得你以前寫信給我倒是蠻勤快的,而且寫得洋洋灑灑,文情並茂。」
姚立凱窘困地笑笑。「小姐,那可是我絞盡腦汁,翻爛幾大冊情書大全才換來的一些成績啊!」
「你會看情書大全?真是教人跌破眼鏡!其實,你又何必如此?結他彈得那麼好,倒不如改以清歌表達,我想效果一定比較好。」
「謝謝了,原來我屢戰屢敗,慘遭滑鐵盧的原因就在於策略用錯了!好,明天開始,我每天深夜拿把結他,站在你樓下對著你的陽台唱情歌。也許,不用第十次,你就會被我感動——-」
「你想得可真美,我看,在你的目的還沒有達成前,恐怕已被我的左鄰右里控以妨害安寧送去警局了。」思薇消遣他,順手推開了車門下車。
姚立凱隔著車窗對她說:
「你真是實際得令人沮喪,連半點陶醉的機會都不留給我。」
思薇靠近車窗對他甜甜一笑,好整以暇地輕聲說:
「先生,你是搞外交的,應該明白外交本來就應該因應現實之道。否則,怎能左右逢源呢?」
「你說的有道理極了,我看你根本不必去世界時報,來咱們的外交部一定可以勝任愉快,讓我們的外交政策所向披靡。」
「謝謝你的抬舉,我還是很念舊的,不想搶了老朋友的飯碗。」她衝著他盈盈一笑,輕快地沿著巷道踱步回家。
姚立凱盯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道內,唇邊輕揚著一絲微笑,清亮的眼眸裡溢滿感情。他發動引擎駛離,一輛銀藍色的BMW從對街竄了出來。
☆
思薇脫下身上的襯衫和長褲,她換上一件寬大的連身及腿棉衫。這件舒適的棉衫,一向被用來當作在家穿的衣服和睡衣。
她走進浴室放水,準備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突然,她聽見陣陣悅耳的音樂聲,那是她新裝的電鈴音樂裝置。
她關上水籠頭,納悶著會是誰這麼晚還來拜訪她,希望不是隔壁那位從事美容品推銷員工作的芳鄰。她實在不敢恭維她那一套窮追不捨、死拉活纏的推銷策略。
她在心底暗自盤算婉拒的技巧,心不在焉地打開了門,接著,她的臉色泛白了,腿像生根似地僵立在原地。
「我能進來坐坐嗎?」秦羽軒沙啞的問,眼中的光芒奇異而灼熱。當他的視線落到思薇那雙光裸滑嫩的雙腿時,思薇不安地縮了縮腿,防衛性地昂起下巴。「你——有什麼事?」
「我想,讓我入屋坐坐,應該不至於讓你損失什麼吧!」他見思薇仍一副戒備森嚴的表情,唇角不禁掀起一抹揶揄的笑意。「或者,你怕我?」
「誰怕你來著?」思薇慍怒地讓了讓身子,讓他進來,看見他跟中那簇亮晶晶,含帶笑意的光采時,她立即知道自己中了他的激將法。
她生氣地直拉住自己的衣角,恨不得它馬上變成長袍裹住兩條不自在的腿。「坐吧!我這可不比你們秦家深宅大院,沒有高級舒適的傢俱設備,一切從簡,希望你不會見怪,我相信你也不會,因為你是不請自來的。」
秦羽軒好風度的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一向是入境隨俗,適應力極強。」他慵懶地坐在地毯上,細細打量起居室隨意舒服的擺設。一張籐制圓形小玻璃桌,沒有椅子,四周散置了大小不一、稀奇可愛的抱枕和椅墊,很有藝術家浪漫率性的風味。
思薇抓住抱枕遮掩雙腿,冷冷地撇撇唇。「我很清楚,你一向深諳見風轉舵的哲理。」
秦羽軒繃緊著臉,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他強制壓抑住翻騰不已的情緒,佯作鎮定,強笑道:
「在你眼中,我真的是個一無可取的人?」
「沒那麼糟,但也高明不到哪裡去。」
「你真的那麼厭惡我,小薇?」他艱澀地問,話裡隱藏了太多太多的淒涼和悲哀。
思薇顫悸了一下,她拋掀嘴唇,嘲弄地反問:
「你又何必在乎我對你的觀感?畢竟我們只是舊時鄰居的關係。你該在意的是你那遠在美國,卻不知丈夫另結新歡的妻子對你作何感想。」
秦羽軒看她緊繃著小臉,一副忿恨難平的神態,不由抬起眉毛,淡淡笑問:
「你為什麼這麼在乎我的忠實與否?莫非!——-你在吃醋?」
思薇漲紅了臉。「鬼才吃你的醋?你以為你是誰?我不過是替方敏芝感到不平,也為我白己感到慶幸,若非當初你的翻臉無情,今天嘗這個苦果的可能就是我了。」
秦羽軒眼中的痛楚更深了,他望著她閃爍著怒火的眼睛,不禁發出一聲感慨的歎息:
「是,我的確是個喜新厭舊、翻臉無情的人。但是,你又何必為了我這麼一個令你不齒的人跟龔德剛鬧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