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郎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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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在暖紅的火光下,這少年番人那副冷峻的神情不見了,他看來眉飛眼濃,顯出 一股英俊之色來。真真一時忘了害怕,怔忡望著他,他可也不讓著,昂臉和她對看 。她慌忙垂下頭,火光燒得雙頰紅殷殷的。

  很快一股香味瀰漫過來,真真見到火上架了樹叉,正油滋滋的烤著肉呢。

  她立刻覺得餓了。不論任何情況,餓總還是人的本能。

  好在青狼烤食的手腳極快,真真並沒有煎熬太久,樹枝叉肉便送到她手上,她 往那酥香結實的一團咬一口,口舌間洋溢著滿足感。

  「這是什麼肉?」她小小聲問這番人。

  「山老鼠。」

  嘴裡一口肉嘔出來,手上的烤肉塊霍然落地。「山老鼠?」真真抓著喉嚨說: 「我不吃山老鼠!」

  青狼瞪眼。「為什麼不吃?」

  「那……那是蠻子才吃的東西!」

  真真眼睜睜見他臉色轉為嚴寒,把人凍僵。他咬牙切齒道:「山老鼠肉是蠻子 吃的,?是文明人,不吃──你們文明人,只吃文明東西,做文明事。是這樣吧? 」

  她有種惹禍上身的感覺,卻不明所以。青狼依舊咄咄逼人。

  「於是你們文明人所謂有教化,便可以對我族社為所欲為,佔我土地、奪我貨 物、奸我婦女,對我們趕盡殺絕,是嗎?」他一句說得比一句還要猛厲。

  「我──我不知有這種事。」她啞著嗓說。

  〞你是官府小姐,你是知縣的女兒,你不知有這種事?你父親正是做這種事的 人!」他逼到她面前。

  真真聞言,激憤起來。「我爹為官廉正,做人敦厚,絕不苛待百姓,是漢是番 都一樣!」

  青狼寒聲大笑。「那麼,幫著詹福九那廝要來追討我哮天社的,又是何人?」 他突然拔出刀來,刀上的百步蛇紋在火光下曲折突騰。

  「我應該要殺了你的」他慢慢把刀刃架到真真頸上,嚇得她氣絲兒都斷了。「 在水仙巖。

  我本就要立地殺了你,取下你的人頭。」

  但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下不了手。

  冰涼的刀柄,挑起她的下巴來。她的下巴頦兒真小,二根指頭一掐,好像就能 夠摘下它。

  火光下她的眉目唇鼻,樣樣都顯得嬌巧。

  「你…叫什麼名字?」

  「真……真……」她的聲音微弱得幾聽不見。

  「真真……」他念。她震了震。

  她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這女子此刻在他刀下發抖。使得仇敵發抖,本是戰士 的榮耀,然而青狼現在絲毫沒有快感。許是因為這女子並非真正的冤頭債主,他只 能這麼解釋。

  青狼把刀收回去,恢復他的心平氣和。撿了地上的烤鼠肉,遞給真真,「吃吧 。」

  真真困難地嚥著,早聽不見自己的心跳了,然而她寧死也耍抗拒那塊鼠肉。「 我……我不吃。」

  他生氣的把那肉往地面一扔。「吃不吃,隨便你,在這裡餓死、渴死,或是病 死,我一點也不在乎!」

  真真見他一?又換上一臉厲色,心裡驚怕,又覺得委屈,人往後縮,眼淚終於 迸了出來。

  但是這少年番人再也不理睬她,掉頭往洞口走。

  他在洞口失去影子的當兒,真真還愣了一下,然後,如同領悟什麼天大的秘密 ,猛爬起來,跟著奔到洞口。

  洞外依舊是那個昏天暗地的世界,眼見那番人就像一頭猿猴,在滂沱雨中攀著 黑色峭壁而去,真真簡直比被他一刀殺了還要驚恐。

  他走了,他把她拋在這個上下不得的荒洞裡頭,自己走了!

  第四章

  這片峭壁連猿猴也不敢攀越,何況是在風雨交加之際,青狼尋著石縫一吋吋移 動,滿頭滿臉的雨水淋淋直下,使他什麼也看不M楚,他內心不由得產生一個有始 以來男人解不開的疑問──女人總是在給男人挫折受嗎?腦中又浮現那漢人姑娘抽 抽噎噎、淚痕狼籍的模樣……他不願也不敢相信,那就是他的答案。

  這樣一個分神,一陣風狂,險險把青狼掃下深谷去。他掛在峭壁半空,內心做 著什麼? 天呀,我為什麼要憐惜她?她蜷伏在那兒,秀髮都散了,那支雕銀鳳 釵握在手裡。-陣劈啪的聲響,使她微笑了,她夢見小棗子在放鞭炮,姑姑爹爹都 和他站一處,她朝他們跑去,卻怎麼也不能接近,她嗚咽大喊醒了過來。

  她是哭著睡著的,又哭著醒來,該是冰涼的面頰,卻熱烘烘的,身邊有暖意。 她抬起迷惘的頭。

  已滅了的火堆又燃燒著,已離去的人又坐在原處。

  青狼!真真爬起來,自己也不能相信,再見到他是這麼欣喜,悄問:「你…… 回來了?」

  他不吭聲、不睬她。地上一片大芋葉有堆果實,他忙著用石頭把硬核擊碎,一 顆顆扔入紅燼裡。不片刻,整個洞窟便充滿一股爽脆的甜香味兒。

  青狼把烤熟了的核果挑出來,放在芋葉上,推過去給真真。「這是山胡桃,很 香脆的。」

  真真慢慢伸出一隻纖秀的手,拈了一果了送入口。青狼屏氣凝神注意她,那張 極美的嘴兒泛起小小的笑,她說:「唔,滋味真好……」

  停頓在青狼胸中的那口氣,這才舒了開來。

  芋葉一旁,那只石碗照舊盛著雨水,真真啜著水,津津有味把核果吃了大半, 才發覺青狼自己並未享用,他坐在近洞口處,拿獵刀正削著竹片。山風吹他的頭髮 ,他的髮梢還是濕著的。

  她驀然都明白了──這道果子、這生火的木頭、給她敷腳的藥草,乃至於那山 鼠肉,都是他冒著風雨出洞去搜羅回來的。為著她不吃鼠肉,他特去找來這堆核果 ……真真雖是給這少年番人劫來,但他始終沒有傷害她,兩日來,在這深山洞窟裡 ,他照顧她的腳傷,給她飲水吃食……她可以感受到在這番人嚴峻的面目下,帶著 一股內斂自持的溫柔,她對於他,不自禁生出一種特別的情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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