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石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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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頁

 

  風霜雪雨,尋尋覓覓,仙鳴找遍了各地,卻一直尋不出摩勒兒的下落,他竟像在這個世間消失了一般,已經不存在了。就這樣七年過去,仙嗚倦了,病了,也絕望了,她滄桑地回到鵜鶘泉,然而,蘆花叢裡的小屋早已破敗,竇謙早帶了梅童黯然離開……生命已是一場空,仙鳴望著恍惚的鵜鶘泉,覺得如今那水深處才是她最終的去處……

   

   ☆ ☆ ☆

   

  聽完這一切,可孤目瞪口呆,望著眼前這瘦損的美人,訥然道:「原來,摩勒兒說的沒錯,梅童真是他女兒」

  「你說摩勒兒?」仙嗚拉住他,瘦容上睜著一雙艷麗而又顫懼的眼睛,「你認得他?知道他人在哪襄?」

  「就是他將我送到這鵜鶘泉來的,」可孤期期艾艾說著,「他本不知梅童是他女兒,對她施了化石術,後來發現岔錯,才把我們送來……」

  仙鳴一聲又驚又喜的叫喊,臉色乍然而開,散盡了黯淡之色,那模樣彷彿又回到當年初初墜入情海,那十六、七成的嬌癡少女。

  「帶……帶我去見他,他不能再躲我了,我找得他好苦好苦!」

  「夫人……」可孤面對她的滿副期望,不知怎麼告訴她才好,話說得備其艱難,「你不知道,我們……我們是從十年之後來的。」

  仙嗚那春花樣的臉龐,一霎化得雪白。

  此時,水邊傳來一個低微的嚶嚀聲,可孤一看,整個人狂喜得大叫:「梅童變回來了!

  她變回來了!」

  仙嗚跪在水邊,驚愣地看著半臥在水中,還未完全醒來的小女郎,「她、她長這麼大了?她今年應該只有七歲……」

  「夫人,」可孤柔聲道,對這苦命女子有無比的憐憫。「我說過了,我們是從十年之後來的,梅童現在十七成了。」

  「十七,十七,我女兒現在十七成了……」仙嗚渾身都在抖索,一隻手瑟瑟地向梅童伸去。可孤忽然又叫:「梅重的臉」

  不知是何物,糊成一片在她臉上,仙嗚趨近瞧過,微弱她笑了笑,喃喃說:「這丫頭易了容,那些膠料在水裡化掉了,這一定是竇謙教她的,他從前最擅長道個。」

  做母親的取了那條翡翠色披帛,仔細為女兒拭臉。梅童的真面孔一吋一吋露出來,水光中,映出一張晶瑩剔透的容顏,和她美麗的母親幾乎同一個模子。可孤看呆了,看傻了,一雙眼睛沒法子眨動一下。

  就是她!他夢裡見過的她!

  年輕明艷的臉蛋,深鏤著姣好的眉眼,一管嬌瘦的鼻,還有底下那張秀氣的嘴兒,紅澤微微,他吻過的,現在光一想到,心頭又要酥掉……連她一臉的肌膚,也都是白嫩嫩的吹彈得破!

  曲曲公主已經夠美了,她……她比那曲曲公主還要美艷三分!

  她竟是一路易容,拿一副黃臉八字眉騙過他!他中三星指昏迷之際,她一定是暫時卸了妝,被他迷迷糊糊的看見了,事後又抵賴不承認。難怪曲曲要說她實際不是那樣子的,想來,曲曲早見過她的真面目,曉得她易了容,還兩度拿這個取笑她……可孤想得神魂顛倒,忽忽聽見仙嗚問他話,「她那撫養她長大的爹,竇謙呢?」

  他回過頭,猶豫裡歎一口氣,曉得說了又要使仙鳴傷心,他極不忍,又瞞不了她,只得把玄武門事變前後盤出來,才道了一半,仙鳴已經又哭倒下來。

  突然她人一振起,摟過水裡的女兒,迫切道:「梅重已經復原,走,我隨你回那十年之後,去見摩勒兒,一刻再不要拖,我們馬上就走!」

  半晌可孤望著她,心裡感到異常哀憐,「夫人,你不能跟我們回去,摩勒兒交代過,一草一木,哪怕是人,帶了回去,都會」他不能不毀了她的希望,「都會毀滅。」

   

   ☆ ☆ ☆

   

  摩勒兒早有準備,然而那股龐大轟烈的反彈,仍舊把他震得跟蹤往後退,倒走十幾步,兩旁凡來扶他的從人,一個個都給撞倒,好容易他才站定,頭一抬前方灰飛煙起,茫茫裡浮山三條人影,隱約可見魏呵孤抱著梅童,顯然化石術已解,她已復原!摩勒兒心頭大喜,然而一口氣還沒穩定,馬上又打雷似地暴跳起來,破口便罵。

  這渾小於,明明叮嚀他一草一木都不能帶回來,他偏又弄來一個人,到底是……頭一個解了錦帶,淡紅影子悠悠搖搖,一步顫著一步走了來,忽然哽咽一喊:「大師兄,你總算讓我找到了……」

  摩勒兒從骨子裡打起寒戰,雙眼立刻模糊,拚命搖著頭不,不可能,不會是她!不會是她!

  然而,韋仙鳴已經顫裊裊來到他前方,美麗慘淡,滿臉熱淚直滾下來。

  從那小綠身子裡發出一聲狂叫,摩勒兒翻身便跑,仙鳴撲上去,一把抱住他小孩子的身軀,死不放手,使得摩勒兒瘋狂地掙扎嘶吼:「不,不,我不能見你,我如今這個樣子」

  「我都知道,一切可孤都對我說了,我不管,你什麼樣子我都不在乎,只要再見到你,只要這一面,我就算死了也甘心!」仙嗚哭著喊,和摩勒兒掙在一起。

  摩勒兒吼著、叫著,卻一點通天的本領都施展不了,然後他一癱,返身抱了仙嗚嚎啕大哭起來。

  「是我錯怪了你、冤枉了你,那孩兒是我的,只怪我當時擰脾氣,負了氣使去,我對不起你!可是你為什麼還要來尋我?這十幾年我絕了望的練功,不管它是會畸身或變形,只想藉此忘卻你、忘卻痛苦,如今我成了這種樣子,怎麼好再見你?我、我沒這個臉……」

  他一聲聲、一句句的哭訴,這樣悲愴的一番話,由一口孩子清細的嗓音,肝腸寸斷的說出來,讓人聽人耳感到特別的淒慘,特別的酸楚,在場眾人都露出不忍卒聽的神情,像自己心頭給割著似的,更有侍女掩面跟著哭了……這時候,驀然仙嗚起了變化,黑髮一絲絲泛白,青春的臉蛋逐漸鬆褪,皺紋一條條列上去,連窈窕的身段也佝僂了,轉眼之間,她從朱顏綠鬢的一個美人兒,變成了老態龍鍾的白髮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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