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二師兄竇謙還和大師兄大吵了一架,兩人幾個月不說話。
得此教訓,仙鳴不敢再動大師兄分寸。然而,她一顆少女的心卻越來越煩惱,她發現自己對大師兄的關注,一天比一天還要強烈,他越不睬她,她對他越有一種沒法子解釋的渴盼。滿腔情懷,有意無意的,辭色間流露了出來。
偏偏那摩勒兒像長了鐵石心腸,瞧都難得瞧她一眼,鎮日裡練武,幾近不顧一切。
一回,莊玄師父出遠門,摩勒兒閉門練功兩日了,沒踏出一步子,仙嗚心裡很是嘀咕,捧了一孟棗湯,便去闖他房間。
他正赤膊打坐,滿頭迸大汗,仙嗚見著,心動了動,拿著手絹去給他拭汗,他一驚,所凝聚的功氣全散了,人是勃然大怒,跳起來為她。
仙嗚碎了一片心,又氣又委屈,哭著嚷道:「我曉得你討厭我,從頭你就討厭我,從投給過我好臉色,我對你做什麼都不對!你既然這樣看我不過去,我從此再也不必向你表什麼好意,索性再也不教你見到我!」
她旋身使跑,卻一下給她大師兄抓回去,他突然把她抱得很緊,第一次,他正眼看她,低著聲說:「我沒有討厭你,仙嗚,你剛好想反了……」
他低下頭吻她,她心頭矇矇矓矓想著,她終於知道他雙唇是什麼滋味了。
後來仙嗚反而躲著他。羞赧了好幾天,不和他打照面。到底一天黃昏給他逮住了。鵜鶘泉邊靜幽幽的,都沒有人,他把一枚玉珮塞到她手裡,也沒有說什麼。
仙鳴的指尖摩准玉珮鏤著的一行細細的字,是摩勒兒的名字,終於明白他是喜歡她的,也許喜歡的地步還遠超過她的想像。
不久,莊玄師父有了個盤算,他年事已高,急著傳下衣缽。他的三個徙兒,仙鳴是個女孩兒,習武資質畢竟有限,而竇謙聰穎,卻志不在此,唯有摩勒兒論稟賦、論毅力,都是上鄒之材,莊玄最希望把晚年所得的幾門奇功,皆傳給他。
「要練成這幾門奇功,你得摒絕一切,隨老夫到那天山的險處,憑著天地精氣,苦練個十年八年,才能見出真章。」
聽到這裡,摩勒兒那堅峻的神情,忽然閃爍一下。
莊玄瞧出端倪,歎了歎。「師父曉得你和竇謙兩人,都對仙嗚有意,」他話鋒一轉,使摩勒兒嚇一跳,臉上不甚自在。「你若有心追求武道絕學,就得拋卻兒女私情,一心不能二用,你我師徒上天山去!我自然也就將仙嗚許給竇謙,你知道,竇謙昨兒已向為帥的表明心意,他要帶仙鳴到中原去發展……」
師徒兩人的一席對話,不意給仙鳴聽見了,嚇得她心亂如麻。她愛竇謙,但更愛摩勒兒,對那摩勒兒更有一番婉轉綢繆之情,她願意的對象是他!是他。
卻不知他小裡究竟意思是什麼?莊玄師父囑他一個月內做出個決定,便又出了門,逕上天山共尋找適合的落腳處。仙嗚忐忑不安地探了摩勒兒幾回口氣,他始終沒有表示,仙鳴陷人絕望中。
終究他追求的還是武林奇學,他還是想要揚名上萬,仙鳴明白,他曾經這麼對她說過,幼時那乞兒的生涯給他太刻骨的刺激,他一心往上爬,人生裹的其他,都要不惜放棄,也許甚至是感情……滿腹的幽怨,這一宵,仙鳴恨恨地拎一壺酒找大師兄去。
「算是先給你餞別了,迭你走上那未來不可限量的青雲路……」
她放浪地灌起酒來,也逼他喝。摩勒兒不擅飲,幾杯下肚,便掛不住。他不知道酒裡有著蹊蹺,仙鳴下了媚藥在酒裡,圖以這一招使他走不了。
誰知第二天醒來,仙鳴醉昏昏的,人卻不是在摩勒兒房裡,是在竇謙房裹。摩勒兒什麼都記不得了,腦子唸唸響的是竇謙咬定的一句話:「仙嗚一夜和我在一起。」
摩勒兒給那句話轟得像要耳鳴似的,他衝出去的時候,覺得整個人天旋地轉。
一個月後,仙嗚開始害喜,竇謙口口聲聲說孩子是他的。三個人的愛,一個一個的粉碎掉。
先是摩勒兒,他即使到了最後也不留說出口,其實他已經決定要留在仙鳴身邊,他需要人生機會,然而更需要心愛的女人,來使他抓住的人生機會顯出意義來。
如今什麼意義都沒有了,天生孤傲剛強的氣性,使他接受不了事實,也聽不進解釋。甚至沒等到師父回來,他使走了,走的時候,身上只紮著師父傳他的幾冊秘笈。
他走後,仙嗚才真正瞭解,他原來是把感情壓得那麼深那麼重。
隔年春天,仙鳴生下女兒,一雙奇特的珠狀耳垂,明明白白證得孩子是摩勒兒的。
竇謙這時候已是後悔莫及。他年輕氣盛,一方面也因為極力要爭取仙鳴,一方面也因為他認定摩勒兒不是能給仙嗚幸稿的人,因而那晚他發現仙嗚的意圖,已來不及阻止,索性趁著兩人都昏沉過去後,把仙嗚抱回自己房間,製造了一個騙局,以為最後一著能夠把事情挽回來。
他沒想到摩勒兒愛仙鳴那麼深,而仙鳴根本忘不了摩勒兒,失去他,仙鳴根本過不下去。
一年的變化這麼大,連莊玄師父也遽然仙逝了。仙鳴卸下摩勒兒迭她的白玉珮,懸在女兒身上,能留給她的,只有這樣東西。她要走了,嬌弱的小女兒是不宜跟著她漂泊的。
她把女兒交給竇謙,知道他會盡力照顧她。竇謙設了騙局的用心,從頭到尾她知道,當初醉後她不能把事情說明白,卻曉得竇謙是為了她在說謊,她不怪他、不想他,然而就算他再苦苦哀求,她也不能夠留在他身邊……「我要去找摩勒兄回來,」她含淚對竇謙說:「他是個很記恨的人,我不能讓他含恨一輩子,我一定要找到他,讓他曉得我沒有辜負他……」
韋仙嗚忍下離別女兒的痛楚,離開了鵜鶘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