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石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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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頁

 

  厲恭面無表情看著她,立在那兒,像隔著一片萬里塞沙。

  末了他才開腔,低著聲像在娓娓而言,「沒什麼好傷心的,梅童,明天我也會給你一場婚禮,」他又出現那種曖昧、合著惡意的笑。「會比他們還要熱鬧。」

  這日天方亮,帳外遠遠近近便有一片特別的喧囂,氣象很不尋常,使梅童備覺得驚心。

  紅鳳見被叫進來為她打點,外頭是什麼動向,紅鳳兒也不知底細。

  梅童是一直到今天才又見到紅鳳兒。那晚幫助可孤出管的幾個人擔了罪,全被斬了,紅鳳兒反因此沒有被疑心到,重回唐營,這陣子卻也被看得很緊。

  梳妝完了,不多時,紅鳳兒便給喚走。獨留梅童一個人坐在帳裡,雖是勻臉上妝,施了胭脂,她的臉依然透出一抹脂粉也掩不去的蒼白,人在私下,那種淒惻欲絕的神態便全然顯露出來了。

  她是含恨嫁厲恭的,但是可孤呢?今日他和曲曲公主成婚,得那金枝玉葉的美人為妻,他可開懷?可歡喜?姑不論他為什麼會做了伊吾的駙馬,梅童曉得,他心裡是喜愛曲曲的,他會好好的疼惜她,與她有那無盡的椅旎綢繆之情。扶著嬌美新人的當兒,他……他可會想到在唐營裡另一個冷淒淒的她?

  顧不得臉上有妝,梅童雙手蒙住顫瑟的臉,覺得她就要放聲痛哭了。然而來不及迸出眼淚,那帳門一開,厲恭著一身盔甲,寶劍在腰,赫赫地跨進來。他來帶她了。

  見到她,上下一番打量,厲恭點頭露出詭笑。

  「很有些樣子,如此場面會更精彩。」說著,他一把扣住她的手,突然滿面殺氣,「時辰到了,走,就要開出好戲了!」

  即刻梅童感到寒冷,已覺察到不妙。等到她被拖出帳外之際,才真正駭住。

  放眼望夫,人營前的荒涼,唐軍的旌旗一片招展,戰馬林列,馬上將士千萬條的刀光,烈日下像鄰鄰大海的波光,刺得人睜不開眼來。

  大軍虎虎地就要出動了,厲恭帶了她不是要成親,他是帶她去攻擊!

   

   ☆ ☆ ☆

   

  琉璃大殿上,玉頓王攜著王后盛裝高坐,輝煌的琴瑟樂聲奏起了,花較遠處那端,一對鮮艷的壁人在官人扶持下,正隆重地向他走來。

  望著新婚,玉頓王拂鬚心想確是個儀表英俊的青年,難怪他女兒那麼中意他!只盼大婚之後,這位新駙馬趁早與唐議和,要與厲恭議也好,要上長安議也好,總之快了了這段

  戰事!國師去後……他為什麼便這樣去了呢?如今,大小事都落到他這個做主的頭上,鬧得他快抵受不住了……正忖思著,玉頓王被王后的手肘輕頂了一下,回過神來,新人的行列已來到他座前。按著叩拜文王母后,按著交換婚戒。內侍以紅錦捧出金匣,由玉頓王賞下的一對鑲金紅綠寶石指環,引起殿上一陣讚歎。

  先由新郎為新娘套上紅寶石婚戒。然後,曲曲公主纖纖拈過綠寶石戒指,她隔著薄紗,隔著薄紗上線的星光,羞答答瞧新郎一眼,她抬起可孤結實的大手時,他的喉頭繃緊了,不能夠吞嚥,那枚象徵就此緣結終身的戒指由他的指節套下突然遠處筋聲隆隆,隨即大殿外起了一陣驚暄。公主一震,那枚綠戒指落了地。一名守城的將領沒命地闖進來。

  「票君主,不好了,唐大軍來襲了!」

  頓時合殿嘩然,玉頓王失色地立起。

  「怎會這樣?那厲恭自己不是也在辦喜事?」

  可孤覺得事況來得蹊蹺,向前跨一步,曲曲一把拉住他,喊道:「且別管他,行完婚禮再說!」

  守將滿頭大汗道:「厲恭人在陣前,高呼駙馬爺的名字,要他親自出迎,還說駙馬若不出面,定要後悔終生!」

  曲曲猛掀了頭紗,臉上奇慘,彷彿預知到什麼可怕的結果是她無法承受,她對守將聲色俱厲地化道:「大膽!公主大婚,你在這裡喳呼,存心阻擾。來人,把他拖出去軟了!」

  只道公主是一時驚惶過度,可孤伸手阻下,對她說:「你莫慌張,我出去看看。」

  哪知曲曲死揪著他,頭紗也墜了,花釵也斜了,渾身亂顫,迸了滿臉淚,整個人一下亂糟糟地好不淒慘。

  「不,不要去,你還沒有和我完婚!」

  見她嚇成這個樣子,可孤對她極憐惜,撫著她發抖的臉頰,柔聲訊:「你放心,我去去就回來,外頭情勢緊張,總要去看個究竟,你好生在此等我。」

  可孤掙脫曲曲,又向玉頓王一拜,排開喧嘩的眾人,翻身便隨那守將走。曲曲見他那道英武的藍色身影,一霎走出她的視界,彷彿也走出她的生命,頓時只覺得眼前一陣陣昏暗,好像一切都茫茫地看不見了。

  以兵馬元帥身份,可孤匆促登上城牆。伊吾為加重他的份量,給他這名位,所以就算厲恭不向他叫陣,他這個兵馬元帥,這種時節也不能不出面。

  一看唐軍場面,可孤也震懾住了伊吾城外一片黃色大地給刀槍人馬填滿了,大風吼著旌旗,像座翻飛的樹林,一陣陣尖厲的軍筋聲,緊刮著人的神經。

  出動這麼大的陣仗,從未有過,官軍此來,倒像有恃無恐。

  想到他原也該列易於這片車陣當中,如今卻立在牆頭上與自己人敵對,可孤的胸口又是一陣鬱塞,說不出那種苦恨滋味。

  那底下,為兵將所簇擁,乘著一匹黑色大竣,全副甲裝的厲恭將軍高聲發笑。

  「好一個魏可孤,畏罪叛逃,本帥拿你不到,原來你躲在這伊吾城裡悠哉快活,如今索性校招做駙馬,準備在公主懷中安安穩穩,享一輩子福了!」

  可孤的悲憤、屈屏之情給這幾何話挑開來,不由得怒迫:「厲將軍,要不是你不分青紅皂白指我叛變,全不給我申辯機會,便要治我死罪,我又怎會走投無路,歸不得大營,回不了中土,竟至於來仰靠伊吾的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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