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發燒新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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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好在家裡的電話還是暢通的,母親也還算鎮定,約露極力向她保證留在公司安全無虞,明天颱風一 過,她立刻回 家。

  她放下行動電話,發現手邊的幾上多了杯熱騰騰的奶茶。

  她瞄了浴室一 眼,知道是惟剛為她擱上的,於是產生抗拒,欲就還推,最後端起來時,還有點心跳,不知在甜蜜什麼。

  奶茶畢竟讓她的情緒鬆懈了一 些,她才放眼瀏覽室內──原木地板,几椅床榻,草藍色枕被和床罩,門邊設了座小流理台,擺上一 座微波爐,最多加部米白小冰箱,整座房間,僅限於此,看不出任何華麗和神秘──不是同事私下描聲繪影的那回 事。

  多少海市蜃樓,都是人憑一 張嘴巴捏造起來的。約露把杯子舉到唇邊,作自嘲的微笑。窗外的風雨突起一 陣咆哮,把她一 驚,茶水濺上手背。

  「鬼哭神號,」惟剛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豈是古人一 句『高樓多悲風』所能形容?」

  約露回 過頭。他淋了浴,和她一 樣,頭髮也是潮潤的,他換了套泛灰的黑色背心短褲,打露著結實的胳臂和一 雙長腿。約露嚥了咽,克制心悸的感覺──沒有人穿著褪色的衣服,還有資格這麼氣宇不凡的!

  他開冰箱,搜羅出鮮乳、雪藏蛋糕和水蜜桃罐頭,拎兩隻黑陶土馬克杯,踱了過來。「不要說妳餓──妳不想吃。」惟剛警告著。

  約露卻搖頭,回 道:「我不會這麼說,一 個飢腸轆轆的人不會這麼虛偽。」惟剛大笑,笑聲有發自肺腑的渾厚和爽朗。約露覺得頸後一 麻,一 根弦往心裡頭顫到了兩片面頰。她灌一 口奶茶,止不了顫意。

  惟剛拉過松木休閒椅,坐下來切蛋糕。「請妳務必相信,如果我有阿拉丁的神燈,絕不會在颱風夜拿這些冷颼颼的東西待客。」

  他示意約露在對面坐下,把一 片香檳葡萄蛋糕裝碟,拿到她面前。那口蛋糕還未送進嘴,一 陣香檳的醇氣就先把人醉了,未料那蛋糕之松甜,人口即化,更教人銷魂!約露閉上眼睛,咀嚼那風味,輕輕一 歎。

  待她睜眼,惟剛正注視她,微微笑著。她有些羞赧,吶吶說道:「這蛋糕的口感真好。」「麗晶西點師傅的絕活兒。」

  「說真的,我寧可你不要有阿拉丁的神燈。」

  這一 回 ,他笑,她也跟著笑了。

  兩人在靜默中享用甜品,偶爾一 兩聲清脆的杯盤交錯,便只有樓外的風雨迢迢。約露不會想到,與他相處會有這般靜好的氣氛。

  末了,惟剛首先出聲問:「妳究竟在趕什麼稿子?」他分了數片黃橙橙的水蜜桃給她。「馬留雲的專訪,其實不趕,只是我──手癢,」她一 笑,一 口細白的貝齒嫣然可見,看得惟剛收不回 視線。「我有四 個小時的採訪記錄,希望寫得精釆。」「四 個小時?」這下,惟剛是真的訝異了。「兩年前馬留雲回 國演唱,我們也派人採訪過她,結果鎩羽而歸,編輯說馬留雲性子乖僻,根本打不開她的話匣子。」「我知道,慕華警告過我了,但是我查知她酷愛養蘭,於是約她在北投的觀光蘭園見面,她一 口就答應了。」

  「投其所好──這一 招是用對了。」

  惟剛的讚許使得約露心頭一 陣欣喜,她向那陣欣喜投降,害躁地挪挪身。「我啃了好幾天的蘭花寶典,然後去見她,我們在蘭園逛了兩小時,大談蘭花經,後來又在蘭園附設的雅座喝咖啡,她談興很好,告訴我許多事──對她遭遇婚變之後,以四 十 歲的高齡,赴歐洲習樂有成的這段歷練,更是侃侃而談。」

  惟剛頷首。「馬留雲和財團夫家的恩怨,當年還曾轟動一 時。」

  「是的,她告訴我,當年夫家對她不義,她一 度有玉石俱焚的想法,但是一 念之間,擺脫了恨意,淬勵自強,整個人生也從此改變了。」

  惟剛像被觸動什麼,凝神注視她,良久良久,才沉聲說道;「這世界的恨意,有的能擺脫,有的不能,不是嗎?」

  約露一 聽這弦外之音,猛地抬頭。兩人目光交會,剛才一 番閒適的氣氛瞥然驚散,氣流彷彿在轟轟地對撞,發出噪響──或只是她耳中的血流在響?

  「那是因為有的恨意刻得太深了。」約露的噪音低,但是清晰。

  他沒有再說話,而她沒有再看他。她垂下視線,把水蜜桃吃完,他則等她一 擱下叉子,立刻質問。

  「為什麼?」

  攤牌的時候到了──是他挑起的。約露緩緩抬起頭,一 對霜冷的眸子,炫麗得出奇,反而一 把火似的,惟剛一 下就被燒化成灰。

  他也生氣了,神色凜然起來,看著她無聲地逼問──為什麼?妳我素昧平生,我方惟剛又如何招致妳的恨意?

  「她死前一 直在找你……」

  「誰?」惟剛墜入五 裡霧中。

  約露並不理會,娓娓如訴的誅討,更顯得懷恨深。「如果不是你避不見面,你棄她不顧,她不會走上自殺的絕路。」話一 說完,她雙淚迸流。

  惟剛大驚,滿目駭異,看她那雙淚汪汪的眼睛──然後,所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所有如謎似霧的感覺,在霍然間皆明白了,他戰慄、悲鬱、愁慘,啞著聲喚了出來:「以霏!」

  第六章

  她又夢見姊姊了,魂夢煎熬處,依舊是一 頁頁殘落的日記,不盡的憔悴與神傷。十 月十 七 日又有七 八 日未見到他。濃睡醒來,鳥語煩亂,唉,不明白為何近來總這般疲倦,這般憂悶,有人傳話給我,說是他如何如何,我總覺得無稽,可是……(以下焚燬)十 一 月一 日今日決意去找他,翻過三 班公車,折煞一 雙削瘦的腿,愈近一 步,相思愈濃,──誰知誰知,窗下他的座位竟是空白……(以下焚燬)十 一 月二 十 三 日他是蓄意躲避──電話,書信,留言,無一 聯絡得上他,我的心好沉,小腹好沉,兩條腿好沉,我想我再也沒法子走動了。我怎麼辦?誰能告訴我,該怎麼辦?···(以下焚燬)十 一 月二 十 九 日方,你在哪裡?我需要你!···元旦那天,她把一 只小白瓷摜碎,拎起最最尖利的一 片,往素白的腕上劃了過去──不,不要,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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