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發燒新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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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約露一 下不再扭動了──一 個五 歲大的男孩,被關在儲藏室,壁虎在牆上爬,或在頭頂桀桀地叫…約露又想到在策軒目睹的,惟剛那張孩子似受傷的表情。

  她覺得自己像落入了陷阱,但她不再掙扎,她倚在惟剛的胸懷,彷拂在聆聽一 個五 歲孩童驚悸的心跳。任誰,任誰都會撫慰這樣一 個受到驚嚇的孩子。

  「其實……沒那麼可怕,」她緩緩開了口。「如果一 粒沙是一 個世界,那麼一 間密室會是一 個更大的世界,你想想。」

  他沉默許久,彷彿認真在思考。

  「妳說得有理,人的腦子可以把空間想得很大,」他終於徐徐吁出一 口氣,如風拂過臉上,空氣流通,黑暗的電梯裡不再那麼窄迫吞人了。「梁小姐,妳懂得安慰人。」他把她擁近,下頷靠在她頭上,氣息在她的發間溫吐。他幽幽地,幽幽地,發自魂魄深處喚她名字,「約露……」

  聽得這一 聲呼喚,她的心跳也停了,脈動也止了,血液不再奔流,人生彷彿必須停下,聽他說話。

  「原諒我,」他說:「原諒我從前所做的錯……」

  惟剛滿聲是懇切,是悲悔,約露聞言,忽然間覺得孱弱,心茫茫地閉上眼睛。他說的從前,已是人世的很遠了,然而姊姊的掌溫還留在約露的指上哪。

  從來難忘的是姊姊死的那日早上,那樣臨別依依地撫摩她的手,即使到今天,約露閉上眼睛,依然歷歷感觸到姊姊的手那柔軟的肌理,那脈脈的溫度。

  而今他求一 個原諒,但是姊姊又在何處呢?她既不與姊姊同日生,又不與姊姊同日死,卻受了姊姊在世一 生的愛寵,而她唯一 能相還的,便只有為姊姊記住這男子的負心之恨,便只有牢牢蜷住拳頭,把姊姊死前的最後一 縷溫柔,永遠地留在掌心。

  「我不能。」約露淚濕了兩腮。

  「妳能。」惟剛捧住她雙頰,切切在她唇上請求,「原諒我。」

  「我不能……」她哽咽了。

  「原諒我,約露,原諒我。」他一 低頭,把她發顫的唇一 口吻住,把她斷腸的拒絕和淚吞下。

  他的唇溫潤地,他的嘴熱烈地,他將約露含著、吮著、廝摩著,她是無法動彈。他吻得凶,也吻得柔;吻得武斷,也吻得悱惻;吻得跋扈,更吻得極端極端甜蜜。約露忘了一 切,不知有處境,不知有時閒。她雙手攀上他的肩頭,委蛇投入他懷裡,似夢似醉的,迎合他的熱唇,吻向他的綿綿不絕。

  就在這裡,就在這男人的懺悔和熱吻裡,約露的靈魂像一 只蛹般的破開來,恍惚一 只蝶,帶著她包藏了八 年的秘密翻飛而去,幡然照見自己──卻依然被困,困在這座故障的黑電梯,困在惟剛牢籠一 般的懷抱裡,是不能即也不能離。

  老天,老天,她在和他的狂吻中無聲而且無望地吶喊,救救我,救救我呀!這許多年來,她豈是恨他,豈是怕他?──她原來竟是愛他!

  ***梅嘉可以對許多事漠不關心,但是對她想要的男人,卻不能不敏感。

  惟剛起了變化──他老是在沉思默想,他那凝注的表情,讓梅嘉感到不妙。哦,她在乎的不是他沉思默想,他本來就是個喜歡花腦筋的人,她從來不去理會他想些什麼,只要他應該在她身邊的時候在她身邊,那就成了。惟剛是她最炫麗的裝飾,和他一 起出入,她是既有安全感,又有面子──多少女人對他興致勃勃,可他對別的女人總沒有太大的興趣,她從來不需要擔心什麼,但是現在她覺察出他的變化,他是即便在她身邊,也像不在!

  她不是那種想要自由想瘋了的女人,也不是見了婚姻就像見了鬼一 樣,她討厭孤單,她喜歡有窩──一 個金窩銀窩──,而惟剛的疏遠渺遠,讓她起了警惕,倘不趁早計畫,只怕一 轉眼她便失了掌握。

  這天她刻意提早回 到策軒,弄散了頭髮,斟了杯色澤陰鬱的酒,歪在起居室的麂絨沙發上,心事重重做垂淚狀。門是半開的,羅庸在外頭走來走去,視若無睹似的。但晚飯過後,方紹東便把她喊到書房去了。

  梅嘉咬著頰肉暗笑──她就知道!

  紹東坐在那張老古板的胡桃木椅子上,身側一 張嵌了紋石的茶几,其上一盅熱茶,蒸騰著一 股強烈的藥草味兒。梅嘉打賭,那股味道保管把室內的細菌統統嗆死!「有什麼心事嗎,梅嘉?悶悶不樂的?」她一 坐定,老人即問。

  她沒作聲,醞釀著氣氛。

  「梅嘉?」

  她歎一 口氣,幽怨道:「是惟剛……我為他擔心。」

  「惟剛怎麼了?」老人瞠著鷹目質問。

  梅嘉在僵硬的椅上挪挪身。她討厭太師椅!

  「惟剛這陣子脾氣特別躁,認識這麼久,他從來沒對我說過重話,那天我問他我們的婚事怎麼打算,他的嗓門一 下大起來,說是伯伯在養身子,伯伯無心作主,他能有什麼打算?」梅嘉抽抽噎噎訴說著。「我曉得惟剛不是沒責任心的男人,他年初答應過我,等『世代』的事一 敲定,就要把婚事辦了,他說不該讓我等他這麼久,可是一 直拖到現在,『世代』下個月就要推出了,我們的婚事半點沒有著落,我知道他心裡過意不去,自己在乾著急……」梅嘉勾起眼角偷偷覷著紹東,見他壓住眉峰沉思,好像根本沒在聽她說話,嚴肅的臉上還盤桓了一 層不悅之色。這副面相自然不怎麼可觀,可是梅嘉可摸清楚了紹東的脾氣,這老人平日行事最防的是落人口實,遭人物議,他禁不起旁人說他做人做事失度。她肯定紹東已經在盤算了,她察言觀色的本事可不差──像是惟剛,她不就瞧出情況不對嗎?他望著那個叫梁約露的女人時,神魂就像出了竅,眼中再沒有別人!天知道她非得及早拴住惟剛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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