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發燒新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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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頁

 

  她瞠目望著在對面車道上,和公車擦身而過的吉普車。那是他,他的車號,他的人──他回 來了!***惟剛回 到見飛,每在花岡石地板上的一 步,都踩得那麼磊落穩當,這才驀然明白,在外頭的三 天,其實一 顆心都懸在半空,沒有著落。

  鳥飛回 森林,是厭倦了天空的廣大無著,他只有回 得家來,才有踏實的感覺。

  中午他在離開沙灣之前,打過電話囑咐施小姐,備好公文在他桌上。這三天人雖在外,還是天天和公司聯絡,該交代的、該處理的,也未敢拋下。

  惟剛坐下來,先打電話確定梅嘉也已平安回 到家,這才和律師通話──文津社自知理虧,願意登報公開道歉,化解此事。惟剛無心對簿公堂,此意正合,遂與律師約好明午見面,研究細節 。

  他擱下話筒,吁一 口氣,心端上一 個結,還是未解。文津社堅稱,那份圖稿是身份不明人士所投,他們適逢新舊總編交接,疏忽查證所致。說來自然示強詞奪理,惟剛能接受文津社道歉,但盜走文稿之人,他卻不能不查明。

  「社長,」有人在門口以低音喊道,一 條龐大的人影移了進來。公司裡只有一 個人像座鋼骨大樓。

  「閻組長。」他道。

  「有件事向您報告,」閻碧風嚴肅地說:「您先看看這個,」她把一 只亮晶晶的小東西交給惟剛。

  那是一 只耳環──極考究的白金鑲座,吊著一 枚切割得極精緻的透明寶石,如晶如鑽,在燈光下不住閃爍,看久了目眩,更覺得眼熟。

  「我前幾個星期在編輯部地上撿到這個,查問過同仁,也張貼過告示,都沒人認頒。當時不覺得事情有什麼蹊蹺,最近編輯部有這失稿的事件,我懷疑兩者有點關連……」***約露赫然發現到,最黑暗的,不是全然沒有光的地方,而是還有那麼一 點光的地方─就像這道長廊,影影綽綽,尤其黑暗得漫長,全因廊道那盞黃殷殷的壁燈,微小地亮著,詭譎地亮著……那盞小壁燈,還讓她看不見盡頭的套房縫下,有沒有光線透出──惟剛人是不是在裡面?

  他應該在裡面,她要他在裡面。她必須見到他!

  她緊急地跳下公車,瘋狂跑回 見飛大樓,惟剛的吉普車還停在廣場的水泉邊,編輯部卻已經一 片黑了。他既不在辦公室,那麼一 定是上了這十 樓的套房。

  她跟著上了十 樓。

  拜託,讓我見到他,我有話要對他說!──約露在心裡喊著,步履顫然地沿那黑廊走去。黑暗中,產生一 種迷惘的感覺,分不清楚時間……「時間是半個月前一 個週六 的晚上,大約九 點鐘左右,我上來巡查,看見編輯部裡頭亮著小燈,我以為有人加班……」壁上那盞燈吸引著約露,她一 步步趨近。肩後的辮子在奔跑時就散了,一頭長髮恣放地披灑在身後。

  「我從走廊另一 頭巡迴 來時,遠遠見到一 個女人的影子,甩著長髮,匆匆忙忙離開編輯部,搭電梯下樓,辦公室燈也沒關,我在門口撿到這只耳環……」

  ***約露來到套房門口,伸手想要扣門,忽覺一 股熱氣襲向後頸,她心一 驚,霍然回 過身子,一 片寬闊的胸膛把她堵在門上,一 雙炯炯的眼睛在微光下看她──那雙就算在隧道,在地窖,在夢裡,她也認得的眼睛!

  「惟剛!」她喘促地喊了聲,啟著唇,張著眼看他。分不清胸口裡混沌的百味,是驚悸,是興奮,是甜蜜,還是酸楚。

  他一 手撐在門上,一 手插在褲袋,低頭凝睇她。炯炯的眼神卻又為什麼那麼陰鬱?半晌他才開口,「妳經常下班後還在公司裡閒逛嗎?」他的嗓子抑得好低好低,和著約露的心跳沈沉的共鳴。

  「沒有。」她悄聲回 道。

  「半個月前週六 的晚上,妳是不是也像這樣的在公司裡走動?」

  「半個月前的週六 晚上……」她訥訥道,突地想了起來。

  「媽的主治大夫從美國回 來,我陪她去看病了。」

  惟剛緩緩打直身子,把撐在門上的手收了回 來,也插入褲袋。他仍舊凝睇她,仍舊眼神鬱鬱。他的面龐在光線的刻劃下立體分明,亮的這邊森嚴,暗的那邊神秘。「妳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我……我來找你。」她貼在門上蠕動了一 下。

  「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裹?」

  「我搭公車回 家,走到民權那個路口,在窗口看見你開著吉普車──」她話到一 半,登時打住,因惟剛忽然伸手,並著兩指撫觸她的面頰,逡巡著,拭了眉梢,又拭額角。他蹙眉輕問:「為什麼滿頭大汗的?」

  「我──」約露嚥了咽。「我是跑了來的。」

  「進來。」惟剛立刻開了房門,把約露拖入內。冷氣一 開,涼意即來。他把枯葉色夾克扔到椅上,進浴室取了條藍毛巾,回 到約露面前,欲為她拭汗。

  約露赧然,左右閃避著那條毛巾。

  「站好。」那一 聲喝令卻是溫柔的。他把約露拉攏過來,細細為她拭去額眉上的汗意。他俯下頭,撩起她的長髮,拂拭她的頸後,如拭一 件薄瓷玉器,生怕打碎了似的靈巧仔細。

  哦,可是,可是不然,她的頸子固然皓白秀致,卻不是瓷,也不是玉。瓷和玉是死的,僵的,脆弱的,那不是她──她活生生,而熱騰騰,她有萬種的風情,萬種的生氣。她是衝動的,憤怒的,懷恨的,記仇的。

  打從見到他的第一 眼起,她便不停的挑釁他,扦拒他,頂撞他,只要兩人碰在一 起,空氣似乎就帶了電,火花迸閃。她要冤他也罷,恨他也罷,卻是離不開他。她陷在他的囹圄中,她是他的。她是他的。

  惟剛情不自禁低頭吻她那溫熱的、沁著汗香的頸子。約露猛然一 顫,她閉上眼睛。他的雙唇摩挲過她的耳垂,像絲絨拂過珠玉,暖而潤澤。他的嗓音低柔地送入她耳腔,震動她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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