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昕和連保岳也因這次的事件,相信了一向風流不羈的向日青是對水翎動了真情,要不然,他不致做出這麼極端的舉動。可歎的是天公不作美,一對原被祝福的佳偶,卻因為一件突來的婚約而演變至此,算來也夠令人唉吁的。
對女流之輩,向日青出手還是難免手下留情,那一掌若擊在功夫不錯的尹霜若身上,頂多讓她顛躓個幾步,可是擊在纖弱姣柔的水翎身上,副作用確是不少,可慶幸的是經過纖月為她精心調養,水翎已無大礙。
總是有人歡樂有人愁。
在獲悉二格格的深明大義與善為忠信之後,尹霜若終於首次放下結霜的表情,喜形於色的讓人先回海寧報喜,順便請母親田氏為即將到來的喜事做一番準備。
而二格格水翎;在傷勢轉好,人恢復了精神樣貌之後,心更是不曾閒過;除了裁試嫁衣,清點嫁妝這些瑣事之外,她還得懷著感傷與額娘嬸妹們殷殷話別,揣想嫁至海寧之後可能遭遇的種種。
換句話說,她雖然替靖府的信譽下了一個完美的註腳,可是嫁到尹家之後可不可能幸福圓滿,仍是未定之數。
不過靖王府總算又再次結綵張燈了。雖說這次水翎算是委屈的「下嫁」至海寧尹家,可王爺和福晉依舊不減排場,決意讓水翎有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為了恐怕女兒嫁到尹家吃苦受累,靖王爺與芹福晉替水翎準備了大筆的嫁奩。什麼金銀玉翠、綾羅綢緞、奇珍古玩,陸運的陸運,裝船的裝船。
而水翎本身,則由靖王、任昕、三妹花綺及尹霜若,和水翎的「教引嬤嬤」馮嫂嫂等人護送至海寧,完成終身大事。
拜別額娘以及其他諸位姊妹的這天,水翎難分難捨,不勝依依的心情自然不必贅言,倒是花綺,像只脫出籠子的鳥兒般,一臉的新鮮與快樂。
沿襲皇室習慣,王爺他們一行人走水路沿運河下江南。來到第一個休息站「香河」時,靖王打發了家人上岸,去取早為水翎訂製的另一批嫁妝——花絲首飾這樣每天行個幾十華里,很快便來到江南。
進人海寧之後,靖王的確感受到這是個小算繁華,但頗有樸實氣質的地方。
一聽說海寧衙裡唯一的女衙役,尹霜若的、「病」哥哥將娶的是城來的王室格格,鄉里每個人莫不張大好奇的眼睛,等著瞧這不遠千里而來的王爺與格格與常人有何不同之處?
就連海寧的高官、主掌塘監大院的塘院總監謝大人,也聞訊趕到王爺等人歇腳的來升客棧親迎,並提議讓二格格從塘監大院出閣。
對靖王而言,這不過是塘院總監的拍馬逢迎,但他也知道這是個好建議,畢竟讓堂堂格格從客棧出嫁,感覺總是不大體面,再加上海寧有海寧的風俗,靖王認為既然入了境便該隨俗,於是把婚禮的一切細節,全權委託深諳海寧婚儀的謝大人夫婦去代辦。
謝大人說:「海寧僻處海隅,民風浮樸,一切多遵舊禮,婚禮之前為訂婚,稱『纏紅』嫁女兒稱『出閹』,設宴請客和男方相同。」
水翎從塘監大院出閣這天,排場是沒有姊姊纖月嫁時盛大,但對淳樸的海寧人來說,這樣的婚禮已堪稱希罕奢華。
一馬車一馬車的嫁奩,綿延了一里長,喜慶笙樂與爆竹煙炮不絕於耳。在海寧,新娘拜別祖宗說是「辭宗」,新郎新娘共拜祖先說是「廟見」上轎時新娘花冠由父母為之戴上,並由家長喂以肉飯,稱「吃上轎飯」然後進轎到男家,由七、八歲的孩童拿糖湯給新娘喝,稱「擔糖湯」。
出轎時,用米袋直鋪到花轎前,新娘腳踏米袋,說是「步步高,代代好」,參拜天地是「拜堂」,新人互坐對飲叫「合營」,新娘各執紅綠綢子一端是「牽紅」,送人洞房,用果子遍撤,叫「坐床撤帳」,再以盆子盛水讓新郎新娘一起洗手,說是「洗合氣手」。
唉!婚禮簡直是在考驗人的耐性。
這一刻水翎已完成那讓人疲憊的各種名堂,由她的教引嬤嬤牽扶,坐在陌生的屋於,陌生的床沿,等待新郎掀起她的蓋頭。
據馮嬤嬤偷偷告訴水翎,因尹公子的怪病又發作,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所以新郎倌就由尹霜若女扮男裝代娶,等一會幾幛面紅巾也將由尹霜若代為挑去。想到這兒,水翎似乎無法不悲辛。婚禮,一輩子才一次,洞房花燭夜,也幾乎是每個懷春少女的憧憬,可是……
嫁給向日青會不會是較好的選擇?這是她在執意犧牲終身時,第一次思量這種現實的問題,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但如今,婚禮完成就算是木已成舟,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稍後,果真是尹霜若以一截甘蔗來挑起她的蓋頭,尹霜若向她重複了馮嫂嫂剛才的話,並對她頻頻表示歉意。
傍晚,水翎獨坐在照爍著一對大紅燭、喜氣洋洋的新房裡,食不下嚥的看著本該由新郎和她共食的「小夜飯」。
良辰一時一刻溜過,水翎委屈的淚水終於不覺滑落。這就是冠冕堂皇演大戲的下場,盡「孝義」的結果,只換得一個寂寂空閨與漫漫長夜。而她,真不知道能怪誰?
尹鴻飛悄無聲息的徘徊在新房門外,偶而撫撫悸痛的心口,揉揉烘熱的額頭,順便困難的抑下一聲輕咳。
他厭煩這病,治不好,也死不了。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他還是只能像一攤爛泥般癱在病床上,讓新娘子以「沖喜」的名義進門,而他卻無法參與!
想看一眼新娘子,是他趁母親不備偷溜下病床的原因。妹妹霜若回來的那初幾天,他精神還挺好,便和母親田氏津律有味的聽她訴說,京城一行的所有經過。
尹鴻飛和母親同樣的錯愕與不信。讓霜若去京城去,原只是碰碰運氣,在鴻飛的想法中,想高攀靖王府格格這門親事,簡直是不自量力,更何況他拖著這病體殘軀,想讓靖府實踐婚諾,更可比癡人說夢。話說回來,正因為染這樣的怪病,他並沒有迎娶妻室的打算,沒想到母親卻因著癲和尚的幾句話而異想天開,當真讓霜若上京師去要求靖府履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