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指的是——」
「水翎,草民的妻子,也是靖府的二格格!非草民違心誇獎,昔時在海寧開設『海意坊』時,整個鋪子裡賣相最好,深受喜愛的莫過於水翎的各式絲繡,萬歲爺若存疑,猶可向海寧的搪院總監謝大人求證。」或許是因為不忍妻子的才華被埋沒,鴻飛競極力向萬歲爺推薦起水翎的針莆功夫。
而水翎,除了頗訝然於鴻飛的主動之外,自然也不遺餘力的反過來誇讚自己的丈夫。「皇叔,鴻飛對水翎情深意重,在您面前,他自然是抬舉著水翎,可皇叔有所不知,鴻飛電曾在織造上刻下一番功夫,且成績斐然。」
「哈!瞧你們夫婦,還真是天唱婦隨,一賣瓜,一自誇。」皇上審視鴻飛,又看看水翎,除了欽羨這對夫妻的神貌合和,伉儷情深之外,自然也得驗驗成果。「不過,朕倒很好奇,想看看你們這對小夫妻倆在織造方面的『斐然成績』!」
依靖王夫婦的想法,這不過是聖上的另一種刁難,他們倆夫妻,雖知道水翎工於芾繡,可是也難以預測出那樣的作品上不上得了萬歲爺的眼,至於鴻飛的織造成品,他們夫婦倆更是連見都沒見過,就恐怕難登大雅之堂,徒然的貽笑大方且觸怒聖上。
說來可憐,這靖王夫妻兩人自聖上進門,便提心吊膽、情緒志怎,可回頭看看鴻飛與水翎這對小夫妻,正大概是所謂的「初生之犢不畏虎」,瞧他們小倆口面對聖駕時,不僅不驚惶造作,還表現出難得的篤定與不亢卑的姿態,看得靖王和任昕這些皇上的親戚們個個既汗顏又自歎弗如。
而鴻飛和水翎卻真是篤定的,因為他們對彼此都有信心。稍後,水翎暫時告退,且轉進房裡去找出幾件她打海寧攜回,『原為她與鴻飛合力完成的創作品。當初,她抱病離開海寧帶回這些織造品時並無其他目的,純粹只想做個紀念,沒想到如今卻派上用場,能在當今聖上的面前「獻寶」一番。
也不枉鴻飛和水翎這小夫妻倆對彼此的抬舉,驗收過他倆的成績之後,這次萬歲爺不再窮裝威嚴,直接表現出驚艷讚賞與愛不釋手等種種情緒。這其中,又以一幅水翎拿天藍、水紅、月自、松綠設色織成的緙絲作品「百合開春圖」。以及鴻飛以榮麻紗和蠶絲交織而成的柔滑白織布「魚凍布」,最受皇上的喜愛。
自然,這兩樣東西最終是脫不了要納入皇上寶庫的命運,不過因為他是個「明君」,自然,他也不能自拿人家的好處,思慮小片刻,他便突兀的喚道:「靖王,你說,江寧織造算不算是個肥缺?」
突然再度被萬歲爺點名,靖王忙趨前龐道:「是,是肥缺,也是美缺!」
「肥是肥了織造署的荷包,美又是美了准?」
「美了咱們這些王公將相與皇室眷屬!」靖王依舊測不出皇上的話裡乾坤,只好實話實說。
「哈,說的好,既誠實,又不失美意。」皇上不知是誇讚或是調侃,不過稍後他語出驚人,「屈指算算,現任的江寧織造吳大人也已屆退休之年,聯說——靖王啊!聯有意讓你的第二東床快婿尹鴻飛接掌江寧織造署,你意下如何?」
靖王——以及眾人都瞪大了眼,全錯愕於有這等的好事從天而降,不,不對,是從萬歲爺的嘴裡蹦了出來。
靖王呆若木雞了許久,才響吶答道:「小婿尹鴻飛雖頗有才學卻閱歷尚淺,連臣都不知他能否適應咱們朝廷的……官場文化!」
「當官就當官,還搞什麼文化?朕要的是好官,是清廉官,之所以想重用尹鴻飛,看中的正是他的全無官僚氣息與孜孜不倦!沒有人生下來就會當官的,你莫再拿什麼官樣文章來壓他了!」皇上又擺出頗為不耐的臉色。「罷了,罷了,我不問你,待朕自己來問問他吧——
「尹鴻飛,朕現在得把醜話說在前頭:朕讓你進織造署,是緣於愛才惜才,且感念於你對你父親的孝心。你進織造署後,首要的工作有兩個,第一,自然是要做好署裡份內的工作;其次,朕打算給你一個平反你父親罪名的機會,你可以明察也可以暗訪,朕給你為期兩年的時間辦妥這兩件事。兩年後,你若有一項缺失,那麼朕將不客氣的將你撤職,甚至嚴加究辦,朕說——尹鴻飛,這塊不算輕鬆的飯碗,你捧得起,也願意捧嗎?」
眾人聽得皇上這樣的話,又開始心情惶惶!其中以田氏和芹福晉這兩位為人母親者尤甚。然鴻飛競沒有遲疑,且令人驚訝的通往聖駕跟前一跪,揚聲道:「草民叩謝皇上隆恩。草民明白天下沒有白吃午餐的這種道理,可是『人不辭路,虎不辭山』只要有機會幫先父昭雪沉冤,還他清白,那麼無論再多艱難險阻,草民都願意為朝廷效犬馬之勞。」
鴻飛的勇於答應著實嚇了他的母親和岳母一大跳,不過其他人卻全都為他的胸懷大志暗暗喝采。
而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萬歲爺了。「好,好,朕最喜歡爽快的人和爽快的事。」他哈哈一笑,又正了正臉色,諭令道:「尹鴻飛聽著,朕命你留在靖府,等待聯的浩命下來,即刻往江寧織造署上任。」
「草民謹遵懿旨,草民謝聖上的思典。」鴻飛叩拜。
「起來,起來。」皇上把袖一灑,然後像已排解了一件大事似的,又在幾個太監的導引下,如一陣風般的席捲出了靖王府。
唉!當皇帝老爺就是有這種痛快,普天之下,唯我獨尊,想給人家好臉色或壞臉色看,全憑一局興。
皇上走後,靖府大廳裡的眾人皆一臉的如釋重負。唯獨鴻飛的母親田氏,猶抖著身軀說道:「鴻兒啊,你明明知道這碗官家飯不好捧,你卻偏去捧,這分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