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你以為咱們大清王朝的典制、律法是虛設的嗎?咱們不會隨隨便便去誣陷任何人!」皇上的語氣更嚴重了。
「草民自然知道律法典制不可能形同虛設,大清王朝如今國勢鼎盛,威加海內外,聖上您居功厥偉,可是聖上,你位居千萬人之上,上至高官,下至小臣,繞在您身邊的雖絕大部分是知書達理的君子,卻也難免小頭銳面、汲汲鑽營的小人。」
「你的意思是我胡徐,讓小人誣陷了君子,」皇上二再度皺起眉頭,一臉不悅。
廳堂上的眾人都恐慌了起來.包括靖王夫婦、任昕夫婦、向日青夫婦及田氏與水翎,全都唯恐鴻飛觸怒了皇上,可是大家又不敢在這種時候插嘴,每個人只好眼巴巴的打內心裡著急。
唯,鴻飛卻逞往地上單膝下脆,面不改色的繼續講理。「草民不敢說皇上您糊塗,皇上您也不糊塗,您是明君,深得民心,可草民斗膽的認為聖上您的身邊,定不乏欺上瞞下之人。」
「欺上瞞下?你是指……」聖上因鴻飛的提醒而沈吟。
「草民無法明指出什麼!可草民明白『一樣米糧養千百種人面』這樣的道理,而草民身為人子,不能洗刷或平反父親的冤屈,讓父親含笑的瞑目於九泉,草民感覺自己……是枉生為人!」
水翎原想鬥瞻出聲制止鴻飛繼續往下說,可當她看著丈夫那慷慨從容的面容時,她也同時看見了他那炙烈執著的心志。她於是收回即將出口的話,和他同甘共苦,甚至同生共死的心情也更堅定。
這邊,皇上面無表情的思慮鴻飛的話好半晌,才問道:「你既然有這些情志,為什麼不思上效朝廷,再圖洗刷你父親的冤情?」
「草民確實如此想過。自幼,草民便刻下苦功,研讀經書,盼的是有朝一日能求得功名,替先父一雪前恥,順便讓尹家再度門據光耀,怎奈……草民十二歲起便身染怪症,一病不起,直到八、九個月前,承蒙靖王爺夫婦不棄,他倆重諾的將二格格許配給草民,更幸運的是二格格是個多情多義的女子,因為她的多方犧牲,草民的怪症才得以痊癒 如今,草民已不再苛求功名,只是,身為人子,草民怎麼能夠不心懸念著先父被滴官後,那含冤莫辯、風淒雨清的摸樣?又怎能或忘他情、死不瞑目的情景?」鴻飛這段話,說的是相當激動,相當愷切。
「也難得你有這份孝心!」皇上繼續沈吟良久,卻突然文不對題的反問他道:「方纔,朕聽水翎侄兒提起,除了詩書畫,你對紡織及漂染印也頗有鑽研,對不?」
「草民對這方面的確小有涉獵!」鴻飛不疾不徐的答。
「那好,朕此刻倒是有些彼關這方而的問題想問問,你!」
看來,聖上是要來上一次臨場考試,只是眾人皆不知其動機與目的是什麼?不過至少,皇上此刻的「龍顏」看來的確比乍進靖王府時和顏悅色多了,眾人這才稍稍放下懸了老半天的心來!
而鴻飛,依舊不矜不躁的回答道:「聖上,有什麼問題請儘管問,草民將竭己所知。」
「你可知『織造署』的功能是什麼?」
「從字而看,自然是織造衣物。」
「你可知什麼是咱們大清朝的『命服之制』?」皇上頗嚴肅的問。
「所謂『命服之制』?就是限制官服穿著的式樣、花紋、用料等等!」鴻飛則慎重的答。
「你分辨得清楚明代與咱們大清王朝的男子宮服,在式樣上有哪些不同嗎?」
「草民略知一、二。」鴻飛思索了小片刻。「明代男子的官服,主要是圓領袍、紗帽、皂靴、玉帶;咱們大清則改圓領袍為瘦袖袍,外頭套上對襟褂,長的叫大褂,短的叫馬褂。紗帽改為紅纓帽,夏天涼帽,冬天暖帽,具系紅纓。靴子,基本上和明代相同。玉帶則與明代用法不同,繫於袍外。」
萬歲爺邊聽邊點頭,似乎也有些訝然於鴻飛年紀輕輕便觀察如此之人微。不過身為萬歲爺,他自然不會因一、兩個答案就批下分數。「此乃基本常識,知之不足為奇。」他先潑鴻飛冷水,之後又提出一個看似與之前的問題不大有關聯的題目。「你對『緙絲』有什麼樣的認識?」
可慶幸的,這個題目對鴻飛來說,有相當多的發揮餘地。「聖上若問草民對『緙絲』的認識,草民首先得提到宋徽宗趙估曾題於一幅名為『碧桃蝶雀圖』緙絲畫上的一首詩:「雀踏花技出索紱,曾聞人說刻(繹)絲難。要知應是宣和物,莫作尋常莆繡看。」宋代的緙絲,聞名於我國的紡織史上,其中又以朱克柔最為有名,其繹絲,不僅是累積了豐富的運線和配色經驗,還層次協調分明,表面豐滿緊實,絲縷顯著勻稱,畫面變化多端,幾可比擬雕刻鑲嵌,也難怪連宋朝皇帝都要慕名派宦官到江南去搜購,並題詩於其上了。」
「確實有此一說。朱克柔的繹絲織品精湛絕倫,巧奪天工.可惜,近年來織造署裡,便難得一見如朱克柔般能作出流傳經世的緙絲專家。」萬歲爺似乎略有感慨。
其實,織造署裡一定不乏專家,可惜全被用來繡作帝王將相穿著的龍風莽袍,正因為這種「貴婦人一衣,終歲方成」的勞民傷財工作,才導致所有專家忙得沒奪創作出「運絲如運筆」這種種傳世的緙絲藝術精品啊!
鴻飛心裡這麼咕噥著,卻也明白嘴上不能這麼撻伐皇室,他又思慮片刻,才慎言道:「其實,不一定要在織造『署,深閨繡閡裡也能培育出『風豁洗去脂粉,非尋常莆繡』的專家啊,差別只在,深閨繡閣裡的作品不曾流人坊間,所以世人並無緣得見,世名也無由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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