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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24 頁

 

  我沒有心思再想她,無論她的態度如何,影響不了我的情緒,只是,別在她妹妹面前派我的不是。

  水瓏瓏的態度才是我所關心的。

  想起她,心裡又牽過一陳溫柔。

  這一陣溫柔卻被連串電話聲搗碎了。深夜響起,鈴聲特別刺耳。

  這時候,不拿起話筒也知道,誰晨昏顛倒的?不是我那出版界的老友是誰?對著話筒,我沒好氣的「喂」了一聲:「小弟抱病在身,你行行方便,可好?」

  「就是知段先生抱病在身,特地問候。」一把清脆的女聲,我嚇了一跳:「對不起,你是——」她爽朗的笑,打斷我的話:「你就是只會說對不起,連病中也來這句對白。」

  她是白冰。

  我意外:「冰姐,是你。」

  「聽來精明不差。」她道:「有人關心照顧,復元特快。」

  我明白了,她並非旨在問候,她要找人。我道:「小病而已,有勞掛心。」

  「她呢?」

  「誰?」

  「和你在一起的人。」她道:「我生平最討厭嚕嗦。唉,段君,已是凌晨了,她應該回來。」

  「冰姐,你真責任重大,連人家姐妹也照顧起來了。」我語帶諷刺。

  白冰並未反感,反裝作聽不出來,續道:「請她來聽。」

  精神好轉了,我也是一個腦筋靈活的人,我說:「可否——請她的妹妹來?」我很想聽水玲瓏的聲音。

  白冰朗聲的笑:「這叫做把握機會?段君,這並非聰明。」

  「可以請她來聽電話嗎?」

  「為什麼她如此動人?要訣之一是保養得宜。」白冰道:「這麼晚了,還來聽電話?」

  「你也放棄睡眠,掛電話來?可見也有例外。」

  白冰冷笑:「原來已經走了。她仍在,一定阻止你這樣跟我說話。」我尚未回腔,她已把電話掛斷。

  她找陳。她知道陳來過我這裡,這張某不曉得把我心病說成怎樣,連白冰也知道了。但願陳沒有遭責難。

  水玲瓏也知道了嗎?

  她此刻在做著什麼?

  整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磨到天亮,沈禮不停的按門鈴,我抱著頭開門。看到我,他微微一愕:「你人儀容呢?」我笑笑,這人才能在諷刺我。

  「鬍子也不剃,不像你的作風。」老沈一坐下,便掏出香煙來燃著,努力地吸著、吐著。

  我狠狠地咳了幾聲:「老沈,我是病人。」

  「醫生不在,」他笑笑,指指心:「沒有人能醫你這個。」

  我居然臉上一赤,被他說到心窩裡去了。

  他從公事包上拿出一疊稿,是我昨晨著人送去的。道:「難得的第一手資料,你與她共站於池畔,可惜的是,欠缺旖旎。」

  「你想怎樣,我沒好氣:赤裸相見,花叢做愛?——真不擇手段。」

  「你沒有把真實的感情寫進去,段群你與她的感情。」

  「感情不是拿出來賣的,也不是拿來鞏固友誼,老沈,如覺得我不合格,另聘高明好了,反正我也不想繼續。」我坦白。

  「脾氣暴躁起來了。」他咬著煙,看我半晌:「我如何能助你?」

  我搖頭,沒有人能助我。

  「這份稿子不能登,登不到內幕,刊出來了又打草驚蛇,白冰一定翻臉。」老沈道。那是說如果「爆」到內慕,人家翻不翻臉,就不必管了。

  「沈禮,原來你和所有漠視他尊嚴的奸商一樣,只顧牟利,不理其他。」我不悅:「你使我失望。」

  沈禮捺熄了煙蒂,身子向前,正色道:「言重了,段君,我只想報道真實的情況,沒有加多減少,你竟這樣侮辱我。如果我肯胡亂報道、煽情,恐怕早已金銀堆滿屋。」他攤開雙手:「現在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出版商,比起閣下的古表店子,賺的錢也只是小巫見大巫。」

  我不高興他以「錢」作為衡量的標準,很不以為然。

  但,他有他的道理吧,於是繼續滔滔:

  「有更多無良心出版商做著使人齒冷的事,你見得少?我辦刊物,總不成選登淡而無味的文章,或藝術加工的文章,如果要這樣,稿子根本不必拿回來給你,自行加加減減便是了,登了出來,你奈何得了我?」

  還有大條道理。

  「老同學,各在所做崗位上努力,你明白我,我不怪你。」

  這文章不刊登,正合我意。

  我把文稿取過,道:「我的工作,是否於此告一段落?」

  「如果你不願意繼續。」他看來也有點不高興:「我不勉強。我的意思是,除非不做,否則要做最好。你答應了的事,未曾盡責,失望的是我。」

  誰說我不盡責?過份的盡責了。我歎氣。

  沈禮搖頭,笑:「真不明白當年怎樣讀醫的,如此欠冷靜的人,你甚至不是一個好記者,還好你有自知之明,跑了去做生意。不過,營商也要腦袋,段君,你的腦袋呢?你的精神呢?你的灑脫呢?怎麼一下子都不見了。」

  我被一番搶白,竟接不上來。

  這不是平時的我。

  「是病懵了,還是累壞了?」他眨眨眼:

  「你完全成不了答應我的任務,那不打緊,但變得如斯軟弱、愚笨,也就真教人遺憾了。」

  我道:「老沈,你說話技巧高。」

  他嘿嘿冷笑。

  看看文稿,心有萬千感慨,我說:「算了,我不能完成使命,算是我的失敗。」

  沈禮搔搔頭皮,說:「你未失敗,因為你未開始。」這傢伙,不是在打我的主意。可是,我又得承認,他具專業眼光,他一開始便知道我有辦法接近水玲瓏,他知道她一定肯見我。

  「這種女人,我太瞭解了。」他笑瞇瞇:

  「自高身價,一般人看不上眼。都是寫稿的罷了,換了個身份便肯刮目相看。」

  「並非人人如此。」

  「鮮有例外的。」

  「白冰似乎不一樣。」

  老沈又拿出香煙,看來我不被頭痛痛壞也會被煙嗆壞:「白冰又如何?如果我是一般記者,她肯和我多談兩句?還不是因為我乃老闆,還是跨國企業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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