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比泰皺眉望著心力交瘁的妻子,再望著飄逸英俊的兒子,他的臉又白又青地抽搐著。
「天啊,上一代的恩怨就在上一代解決吧,我絕不會讓我的兒子替我承受罪過。敏慈,你放心吧,綠柔要找的人是我,她遲早會現身的,到那時候,新仇舊怨我們再一筆筆跟她算,我不會再對她心軟了。」他淒厲而堅決地咬著牙,這種神情反倒教人既安全又放心,好像所有的事都有了他擋著一般。
婉綺挑著猶在低泣的明珠,悄悄地退出房外:「你是怎麼啦?惹出這麼大的禍,現在要到哪兒去把無歡找回來呢?表哥對她是什麼情形,你最清楚不過了,怎麼還會懷疑她要害表哥呢?」
「我一時急昏了頭,想也沒想就說出來了嘛!」明珠為了這件事已被罵了好幾遍,現在聽她也這麼說,小嘴一扁又要哭出來了,「婉綺,你看無歡會不會躲了起來,讓二哥被問斬啊?」
婉綺左手一彎,狠敲了她一記:「你這小腦袋瓜在想什麼啊?無歡當然不是這種人,我猜她一定是去找她師父,想辦法救表哥。」
『你怎麼能肯定?畢竟誰都怕死,她也是人,怎能例外?」
「因為她愛表哥,能讓表哥不死,就算要拿她的性命去換,她也會願意。」見她還是一臉無法置信的模樣,婉綺更加堅定地點著頭,「你別問我怎麼知道的,我就是明白,沉醉在愛情魔力中的女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就像我,明知道抗旨毀婚是多麼嚴重的欺君大罪,可還是毫不猶豫地做了。」
「你戀愛了?」明珠張著那雙又黑又亮的眸子,不可思議地瞪著她。
「咦,你沒聽說嗎?表哥為我稟明了皇上,皇上親口答允了;董鄂妃要傳我進宮,她想看一看勇氣可佳的小女人呢。」婉綺的臉上漾滿了幸福的微笑,她攏了攏秀髮,「現在,我也要為我的命運奮鬥了,祝福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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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驥縱馬狂奔在這他早已來來回回搜尋過好幾遍的大街小巷,也沒有心情回頭去看自己的坐騎沿途踏翻了多少小販,更不理會有多少人在他身後叫罵指責,他只想盡快找回小憐。
他策馬躍過北城門,來到那片遼闊的原野,對著四周的白雲綠草,高聲吶喊著小憐的名字,那聲音破碎沙啞得幾乎連他自己也認不出來了。他頹然坐倒在綠草如茵的土地上,苦惱地抱頭忍受那錐心的痛苦。並非擔心她一去不回,而是他希望她不要做傻事。
他太瞭解她了,這回她毅然決然地離去,不是去找她師父,就是貿然進宮去了。明驥真想當面搖醒她,「小憐,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人呢?我們早已約好要同生共死!失去你,教我孤獨地活在世上,豈不殘忍?小憐,我不要這種安排。」
他悲憤地把臉埋進雙手裡,兀自咀嚼著內心的痛,當年若是他沒有遇見小憐,或者那天晚上他不走進「紅袖招」,也許到今天都不會明白原來愛一個人也可以那麼痛苦。即使如此,他也絕不後悔,在揚州抱著昏迷的小憐時,他就感到了那份命運的牽絆。即使是在龍蛇混雜的「紅袖招」,他也毫無困難、一眼就認出了他等候一生一世的戀人。這份愛來勢洶洶,他毫無招架的能力,等他發覺時為時已晚,他對小憐的愛已經無法拔除了。
漢陽騎著馬來到這片原野上,還未見到明驥的人,就先聽到他那發自肺腑、嘶喊而出的話。他循聲而來,親眼目睹了明驥的掙扎與煎熬,突然明白了眼前的男人是如何地以整個生命在愛著自己的妹妹。
他驀然放下了對滿人的仇恨與敵意,真誠地伸出溫暖堅定的手,撫慰地放在明驥的肩頭:「她會回來的,不管她最後努力的結果是成是敗,她都會回來與你共赴生死。因為,她絕不忍心看你痛苦。」
明驥全身一震,抬起頭來注視著他,眼眶中竟泛起點點淚花:「我不是怕她不再回來了,而是……」
「我知道,你怕她衝動地跑到皇上面前,求他開恩赦了你的罪後,她卻難逃一死。」漢陽掀起衣衫下擺,也盤膝坐下了,「不瞞你說,在我知道她就是轟動京城、膽敢行刺皇上的刺客後,我就勸過她遠走高飛,永遠不要讓官府的人找上。但小憐只淡淡一笑,她說能和你在一起一天,勝過一個人孤獨地躲上十年。她愛苦了你,即使知道自己絕對沒有活路,她還是寧可跟你在一起。而現在,你和她都沒有多少時間了,她為什麼會在這時候離開?絕不會是因為明珠那幾句的刺激,而是因為她想要救你,我和婉綺都認為她離開是因為她在想辦法救你和她自己。但不論結果如何,她總會回來的。」
明驥默然了好一會兒,胸中漲滿了酸楚的柔情,因為他的一番話,原本頹廢的精神又重新振作了起來:「對,我也應該努力,不能只讓小憐一個人獨撐大局!漢陽,多謝你了,若不是你的指點,我還在自怨自艾,等著最後一刻的到來呢!」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你和小憐是我親愛的人,我也不忍心看你們身陷絕境。而且,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你曾教過我的,忘了嗎?」漢陽終於放心地笑了起來。
望著夕陽落盡、紅霞滿天的燦爛景象,一天又過去了,想到這,明驥剛鬆懈的心不禁又緊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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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鄂親王府裡人人動員、紛紛出去找尋無歡。且如臨大敵地戒備著綠柔格格的時候,婉綺穿戴了正式的宮裝,娉娉婷婷地出現在順治與董鄂妃的面前。
「好標緻的小姑娘唷,皇上您說是嗎?」
順治抿了抿唇,笑望了她一眼:「的確,聯聽明驥說你不但想毀婚,還替自己找了門親事。此事是真是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