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比泰,你老實告訴我,你當年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在鄂親主府的西廂房裡,她這麼問著。
鄂比泰神情複雜地望著綠柔,還未回答時,倚在床邊的敏慈已高聲說著:「他沒有愛你?哼哼,你當年離奇失蹤後,他無一日不在買醉,醉生夢死也在喊著你的名字,你說他有沒有愛過你?在確定你已不在人世後,他為了保有和你在一起的記憶,才不得不選擇我。一直到明珠生下後,他夜晚抱著我才不再喊你的名字。你倒說說看,他有沒有愛過你?」她早已默認了這個事實,但現在將它說出來還是會令她心痛。
綠柔聽了後,心中漲滿了酸酸楚楚的柔情。她淚眼凝視著魂索夢牽的意中人,當年一起騎射的情景頓時出現在眼前,她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在問:「她說的可是真的?」
鄂比泰複雜的眼光凝視了她好久,才緩緩點著頭:「是真的,我一直到現在還是愛著你的。當我第一次看到你的金翎箭在揚州出現時,我好高興,因為你平安沒事。即使是現在,我還是希望你能拋下仇恨,平安幸福地過完餘生。綠柔,我對不起你,你就把我忘了吧。」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鄂王府的,但她知道她永遠不會再回頭了,想得到的答案都已經知道了,還有什麼能引起她的興趣呢?
明驥和無歡好奇地望著臉上散發一股寧靜祥和。婉約溫柔神情的她,這才相信了綠柔的確曾是滿州旗人眾所公認的美女,因為放下執著仇恨的她,看來是那麼的明艷絕倫、飄逸出塵。
無歡走上前輕輕喚著:「師父,你怎麼了?」
「呃,沒什麼,天快亮了,你們還是趕緊走吧!至少也該讓你阿瑪額娘放心。」綠柔回過神來,不停催促著他們。
明驥和無歡只好躍上了她備好的馬,逃出大牢了。綠柔則是望著他們走了之後,才換上收藏四十多年的宮裝,等著臨朝的時間,入宮求見皇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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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玉兒是個個性堅毅、能幹強悍的奇女子,當年以蒙古公主的身份嫁給皇太極,並肩攻下了大明江山,又在中原厲行鎮壓、懷柔雙重政策,此時年近晚年,仍孜孜不倦地勤問政治,頗受順治尊敬。
現在,她正捧著那份由明驥所寫、婉綺所呈的奏折,看完來龍去脈後,才感慨不已地歎了一口氣:「那綠柔當真還活在世上?」
婉綺頷首:「是的,她也是前些日子行刺皇上的主謀者。因為她的身份特殊又處境堪憐,所以我明驥表哥才沒真正用心抓她,如今才會落得身陷大牢的處境。求太后為我表哥做主。」她盈盈下拜,懇求開恩。
「嗯,這份折子寫得有憑有據,倒讓人心說誠服,你先起來吧!」大玉兒沉吟了一會兒,才說:「當今最妥善之計,就是先把綠柔找到,再一同面聖,向皇上稟明一切,重新審理當年正白旗一案。」
「是,皇太后說的是。」婉綺喜不自勝,至少現在明驥和無歡是安全的了。
門外忽傳:「綠柔格格求見。」
大玉兒和婉綺對望了一眼,皆感意外,大玉兒忙宣:「宣她進宮。」
不一會,身著滿人宮裝、清艷秀麗、風姿綽約的綠柔緩步而來,她走到大玉兒面前,躬身下拜:「綠柔參見皇太后。」
「快快請起,本宮正好在看有關你阿瑪遭人誣陷一案,你就來了。快對本官說,當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和康親王又有什麼關係?」
綠柔不徐不疾地將當年他們如何遭人誣陷、如何和先皇意見不和、如何慘遭滅門的事點點滴滴地細說從頭;也把明驥和無歡從相遇、相知,到相憐、相愛的事說了個究竟,末了還說:「我自知此生罪孽深重,本無倖免,但實在不忍見這對無辜深情的小兒女受我之累。他們原無大過,還請皇太后恩赦他們,不再追究他們的錯。」
大玉兒聽了連連點頭,吩咐擺駕乾清宮,打算找寶貝兒子順治好好談一談。
就在婉綺求見大玉兒的同時,董鄂妃也在勸著順治:「皇上,那明驥貝勒究竟有哪點不好?他能文能武,見多識廣,處事又快,是難得的一名大將。況且他為了一位歌女,不惜為她入獄的情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您看,這樣忠心耿耿、有情有義的奇男子殺了不是可惜嗎?」
順治也在懷念著從前兩兄弟相處的日子,但年輕氣盛的他實在拉不下這個臉來認錯,更不想聽到自己心愛的人口中老是稱讚別的男人。他板起臉有些不悅地說:「這是國家大事,你別管。」
董鄂妃嬌滴滴不依地嘟著嘴:「什麼國家大事嘛!論理,他也沒怠忽職守,論情,他還是你堂哥呢!有什麼仇恨非要見他死了你才甘心?」
順治皺著眉頭,張目結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此時大玉兒則帶著綠柔、婉績浩浩蕩蕩地來了--
「皇兒啊,本宮有一件事要讓你知曉,四十多年前你皇阿瑪受到小人蠱惑,犯下了一件不可饒恕的錯事,幾乎動搖了我大清的國本。如今,本宮不希望你再重蹈覆轍,造成更大的錯誤。這裡有本折子你拿去仔細地看,當事人綠柔格格也在這兒,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儘管發問,弄清楚之後再仔細想想你的所作所為有沒有犯下這種錯誤。」大玉兒語重心長地把奏折遞給了他。滿宮皇族加上太監侍女足足有七八十人,人人都靜默地望著他,不發一語。
順治驚駭地看完後,咬牙切齒地說:「又是多爾袞惹的禍!朕真恨不得再抄一次他的家、再鞭他的屍,如此方能消朕心頭之恨!」
「都看明白啦,那明驥和無歡那對無辜的情侶呢?」大玉兒笑咪咪地望著他。
順治這回毫不猶豫地回答:「朕立刻下令放了他們,並賜他們即刻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