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是這女人突然良心發現,準備好心放他一馬了吧?
他狐疑的揪起眉,不放心的一拐一拐的走到病房門口,朝走廊左右探了下。
孰知,遠遠就看見柳妶依正推著一個坐著輪椅的老人,邊推著還邊有說有笑。
怪哉!這女人成天是吃飽了撐著不成?每天不是在他病房裡忙東忙西,就是到每間病房去管閒事,現在還想騷擾又老又病的老人家!
瞇起眼,瞪著遠處一身突兀色彩的身影,靳宇璜不知怎麼的總覺得不是滋味。
說什麼特地向公司請了一個禮拜的公假要來照顧客戶,看樣子她八成只想乘機摸魚。
他該慶幸他年輕力壯傷好得快,要不然像她這種照顧法,他怕是跌進馬桶裡淹死了也沒有人發現。
靳宇璜探出頭,正以一種打探敵軍軍情的謹慎,小心翼翼觀察之際,柳妶依的目光卻毫無預兆的朝這裡望來——
靳宇璜心一驚,連忙收回腦袋,有種像是被逮住小辮子的心虛。
他是在做什麼?此刻他該回床上,趁著那張聒噪的大嗓門還沒有回來之前,好好的喘口氣休息一下的。
但不知怎麼的,他竟莫名其妙的再度探出頭,小心翼翼的只露出一隻眼睛觀望著她。
只見柳妶依正開心的跟老人聊著,隱約還能聽見她特有的大嗓門以及笑聲。
真是個又吵又聒噪,沒有半點女人味的女人——
靳宇璜在心裡忍不住罵道,兩眼卻仍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看著那張真誠、燦爛的笑臉,突然間,他像是中邪似的,目光膠著在她的臉上再也移不開。
他怎麼從來沒有發現——她有個笑起來很甜的笑容!
「妶依,你的親戚啊?」
不知何時,靳媽突然不聲不響的出現在柳妶依身後,熱絡的扯著嗓子問道。
「不是!我是看老伯一個人推得辛苦,索性就來幫他。」柳妶依笑意盈盈的經過兩人眼前。「靳媽媽,我去去馬上就回來了!」她留下一句話,便又推著老人朝長廊那頭而去。
靳宇璜的腦袋從左轉到右,定定的看著身上散發出那股莫名恬靜氣息的她,竟完全怔住了。
見鬼了!
他竟會看這個平時他不屑一顧的女人,看得目不轉睛!
她沒有什麼不一樣,依然是一身俗氣的花衣裳、一頭厚重的長髮,以及糟糕到極點的妝,怎麼會有那股不可思議的氣息?
奮力的甩甩頭,靳宇璜確信——他一定是連腦子也摔壞了!
只是意料不到的是,霎時一陣強烈的眩暈朝他襲來,他身體一晃,急忙想扶住門框穩住身子,卻失去準頭整個身體筆直就往地下倒。
恍惚中,他只聽見母親的尖叫聲,預期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只覺得自己跌入一團柔軟中。
「兒子,快起來!你壓到妶依啦!」
恍惚中他只覺得妶依這兩個字莫名的刺耳,只是身下這團觸感絕佳的柔軟,卻讓他舒服得不想醒來——
柳妶依老覺得有道目光盯著自己!
那道緊盯的審視目光十分凌厲,看得她渾身寒毛全豎了起來。
只是每次一回頭,卻總是不見有人的蹤影,但那種被人盯著看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
她抬頭看了眼天花板上的冷氣,搓了搓泛起一大片雞皮疙瘩的手臂,暗忖著明天一定得跟媽媽借她那件暖和的碎花絨布上衣。
「對了,柳小姐!你到這兒幫忙照顧朋友,不用工作啊?」
一旁老人的聲音驀然將她的思緒拉回。
「喔!我特別向公司請了假。」柳妶依親切的笑了下。
眼前的老人是她在這個走廊認識的,才短短幾天,柳妶依竟也跟他熟了起來。
老人是前些日子不小心在家跌斷了腿骨,但幾個兒女全在工作,所以無法前來照顧他,每回柳妶依見他一個人滑著輪椅在走廊上閒晃,總會過來跟他聊個幾句。
「你對朋友真好。」老人讚賞的看著她。
「也沒什麼啦!」柳妶依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因為那是位很特別的朋友。」她可以清楚感覺到心裡深處那股特別的感覺。
「特別的朋友?男朋友嗎?」老人忙不迭的湊過耳朵。
「他……」柳妶依嘴邊的笑驀然隱沒。
男朋友?怎麼可能?
回頭瞥了眼靳宇璜的病房,高昂的情緒卻突然消沉下來。
「只是個普通朋友!」她難掩落寞的說道。
她心裡清楚知道——靳宇璜討厭她,甚至不喜歡看到她出現。
她甚至相信,在靳宇璜的心中,他們或許連朋友也不是。
雖然她總是裝作不在意,在他面前仍談笑自若,但她知道自己並非全然都不在乎,心底某一個地方已經受了傷,卻找不到可以讓它痊癒的藥方。
這種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向來堅強、獨立的她,從來不知道她竟然這麼容易受傷害,直到——遇上他!
還是,她真如媽媽所說的,喜歡上了靳宇璜?!」
柳妶依知道自己長得並不漂亮,也沒有一般年輕女孩子亮麗的外表,以及善於打扮的能力。
從小到大,她的生活圈就總是離不開母親,以及就在家門前的菜市場。
所看到的、接觸到的全是一些上了年紀的媽媽、大大,在這裡她很容易可以跟這些人打成一片。
然而一直到畢業踏入社會,柳妶依卻開始覺得她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是她不突出的外表、一年四季總是不離身的花衣裳,還是她總是不愛逛街、看電影,卻老往醫院、養老院跑的習性所致?她實在不知道!
「李伯,您要不要去散散步?」揮開自怨自艾的情緒,柳妶依再度打起精神。
「好啊!」老人的眼睛驀地一亮。
「走吧!我推您到花園走一走,今天天氣特別好喔!」
柳妶依笑著起身,緩緩朝長廊盡頭的電梯推去。
暫時拋開煩心的事,她與老人邊走邊談笑,誰知身後卻遽然傳來一聲尖叫。
她驚徨一轉身,就見幾步之遙外一個修長身影正以駭人的速度往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