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霜錯愕的僵著臉,仍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十分不情願娶她。
一夜未眠的凝霜獨坐桌旁睜眼胡思亂想了大半夜,直到泛流的燭淚滴疼了她的手,她才猛然驚醒過來。
轉頭瞥了眼天窗外的天色,她才現現不知何時,天竟已經亮了。
他竟一夜未歸!
望著几案上堆滿燭淚的龍風燭,以及兩杯始終未動的水酒,頓時湧上心頭的各番恨緒不知抑或苦。
她真是無用!
才剛嫁入門一天竟然就開始替自己抱屈起來了,她可是苦苦等了六年,她絕不容許自己退怯!
不多時,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小丫環,便很快進房來。
「二夫人!」小丫環低著頭,畢恭畢敬的喚道。
「你叫甚麼名字?」她含笑問道。
「奴婢名喚挽月。」小丫環偷覷了眼眼前剛入門的二夫人,怯怯的回道。
對於初嫁入莊的這二夫人,挽月的畏懼自然是有的。
遠在二莊主娶親之前,她就聽聞下人間在流傳著這未來的二夫人來頭不小,在鎮海縣裡是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家。
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會是甚麼樣蠻驕縱的個性與脾氣,她們這些做丫頭的心裡早有個底,為了來伺候這新進門的二夫人,她早巳忐忑了好幾天。
但眼前二夫人和善、溫婉的笑容,卻讓她不由自主的鬆了口大氣。
看來二夫人雖有著千金小姐的氣質,卻沒有半點驕縱的脾氣——她安了心!
「挽月,往後就要勞煩你照顧了!」她柔柔的朝她一笑。
「二夫人放心,挽月一定會盡心服侍您的!」
只是一個笑容,隨即擄獲了這個心眼單純的小丫環的心。
就算新婚之夜奇糟無比,但嫁入夫家的規矩自得不可少,看看天色也該是去給婆婆請安的時辰了。
她疲憊的神色以及眼下的兩團陰影,著實讓她用水粉費好一番功夫掩飾,但雙眸的紅腫卻怎麼也掩不住。
「二夫人!您昨兒個夜裡沒睡好?臉色不太好哪!「不知情的挽月關心的望著她道。「二莊主他昨晚——」
「挽月,時辰不早了,我該到大廳給娘請安去了!」凝霜不自在的倏然起身,打斷了她的話。
「哎呀!挽月差點忘了,二夫人請跟奴婢來!」經她這麼一提,挽月也慌了起來,連忙帶頭往門外走。
在挽月的帶領下,凝霜緩緩走向位於正苑的大廳,南宮山莊佔地頗大,一路走來迴廊、小徑蜿蜒複雜。
所行經處亦隨處可見雄偉壯麗的假山、流水,以及曲廊、樓閣,幸好有挽月的陪伴,她總算大略認得了往大廳的路。
懷著忐忑的心情,她踏進正廳,邊在心底編造合理的說詞,交代她這新嫁娘何以沒有夫婿陪同來請安。
但她畢竟是嫁入了南宮家,眼前她已無退路了!
凝霜踩著徐緩的腳步一步步的走上廳前,心底已有了決定。
「老夫人,二夫人來給您請安了!」一旁的挽月福了個身,恭敬的報告道。
「娘!琰他——」
她深吸了口氣,懷著破釜沉舟的決心一抬頭,發現她一夜未歸的丈夫就站在南官老夫人的身旁。
他來了!
在這個新婚第一天的請安,他沒有再像昨晚一樣丟下她一個人,竟然來了。
霎時,她有著失而復得的激動與狂喜。
她強忍激動的凝望著他,在那張依然深沉得讓人看不出情緒的臉孔上,她隱約瞥見他眼下疲憊的黑影與眼中的血絲——
「凝霜!」一個和藹聲音將她飛離的思緒拉回。
「娘!」她連忙回神,垂下螓首恭敬的應道。
「琰兒說你昨晚累壞了,所以讓你多睡會兒,想不到,成了親,琰兒果然體事多了!」
「嗯——相公對我很好!」她勉強漾出笑、點了下頭。
「瞧你們倆恩愛的!」南宮老夫人喜不自勝的來回看著四目相接的兩人,誤將他們不自在的表情看成是互有情意。
「我就說你們倆一定會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如今證明我這老太婆的話果然不假吧?!」她笑得合不攏嘴。
凝霜偷偷抬眼偷覷了南宮琰,卻發現他始終沉著臉,沒有一絲表情。
至此她終於知道,他來,並不是因為昨晚一夜未歸的歉疚,而是為了他娘而來的。
一股巨大的失落衝上她的眼底,嗆得她急忙低下頭來。
「你這丫頭,別害臊了!反正你跟琰兒都已經是夫妻了,還有甚麼不好意思的嗎?」看著她一如當年的乖巧、聰慧,南宮老夫人滿意的笑了。
「娘——說的是。」她艱澀的點頭道。
說著,南宮老夫人欣慰的仔細端詳著眼前端莊、溫婉的凝霜,感歎的輕喟了一聲。
對於這個有著十幾年交情好友的女兒,除了疼愛,更有著憐惜。
「唉!能娶到你真是琰兒、也是我南宮家的福氣,琰兒你說是不是?!」南宮老夫人一臉期盼的轉頭看著兒子。
南宮琰微挑起眉,看著眼前嫻柔、溫婉的凝霜許久,大廳裡沉重僵滯的氣氛幾乎快令人繃斷神經。
凝霜僵白著臉、交結的小手不覺已汗濕了整條手絹,即將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拆穿新婚夜遭冷落的羞辱,讓她的臉龐更是一陣青一陣白。
她垂下螓首緊咬下唇,等著他以淡漠、毫不在乎的聲音否定她的存在——
「是的,娘!」
低沉好聽聲音,在眾人都鬆了口氣的大廳裡悠悠響起。
餘悸猶存的緊揪著心口,凝霜緩緩吐出一口氣。
「娘,您言重了!有相公這麼出色的丈夫以及您這麼好的婆婆,才是凝霜的福氣!」她強綻出笑,幾近虛脫的說道。
「好,好!」南宮老夫人來回輪流看著兩人,欣慰的笑了。
凝霜抬起頭,看著南宮琰疏遠得令人難以接近的俊臉,卻不由得迷惑了。
嫁給他是因為她愛上了他,但,她卻從沒想過他是否也愛她?
尤其是自她進門後,他冷淡、疏遠相對的態度讓她不禁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