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手怎麼了?」同學關切地拋來一眼。
「沒事,不小心扭到。」
小傷而已,他是這麼認為的。
但是一連幾天下來,他不這麼樂觀了。當時的衝撞力,讓他手肘關節直接撞擊地面,恐怕是引發舊傷了。
他擔心的其實不是舊疾,而是……
唉……心底暗歎一聲。
大四了,能上的課其實不多,他的生活很單純,除了吃飯、睡覺,沒課的時候就是兼差,偶爾,再加上那一個女孩吧,這三者,佔了他生命中絕大部分的比例。
大刀王叮他叮得滿頭包,下課後,他在班上同情眼神的目送下,趕去工作的地方。
門市小姐見他手肘捆了這麼大一包,只差沒打上石膏,驚訝地問他:「天哪,關毅,你是花生省魔術了?」
他扯了扯唇角充當回答,沒心情和她打屁,直接走進維修部,看看有哪幾台是今天送來維修的電腦主機。
「嘖,學資訊的,和機器面對久了,都快沒表情,忘記怎麼笑了。」
腳步一頓,身影消失在門內前,他聽見了門市小姐的咕噥聲。
如果把這一連串的事件也讓她來經歷一遍,他懷疑她還記不記得怎麼笑。
左手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無論是日常生活或者是工作上,都造成許多不便,只不過他已經學會應對各種突發意外,很能調適心情去面對了。
偶爾,「她」會拎著他住處的鑰匙,不期然地出現在他面前,巧笑嫣然地對他說:「同情你這個半殘障人士,今天本姑娘做飯給你吃吧!」
這樣就夠了,對他而言,這樣就已經很足夠。
就算,只是偶然的出現,偶然的幸福假象。
那一天,她拎著他的衣服,由房裡衝出來,劈頭就問他:「這是什麼?」
他的視線,由她手上捏縐的紙張,緩慢地往上移。「什麼?」
「駱採菱。這是女孩子的名字,上面還有電話,是你喜歡的人?還是喜歡你的人?」
她是真不知,還是裝傻?明明比誰都清楚他心裡的那個人是誰,何必還問?
他定定地凝視她,不答。
「關,你說話啊!」
她的表情,微慌。
她,會在意嗎?他是否對其他人動情,對她而言有意義嗎?她的心已經讓另一個男人滿滿地佔據,容不下其他了。
他明明知道的,可是當她驚慌失措地追問他時,他還是忍不住澄清:「不是。陌生人而已。」
抽出她緊捏在掌心的字條,揉了丟進垃圾簡。如果不是她翻找出來,他已經遺忘這件事了。
她重新綻開笑顏,挽住他的手臂嬌聲道:「關,你不可以喜歡別人哦!」
為什麼?
他想問,聲音到了喉間又化開。
何必問?她不要他走開,他就保留完整的心容納她,眼裡只看著她,不再想其他可能。
「我不會。」凝視嬌顏,他低聲承諾。
第二章
他沒有打電話來。
等了一個星期,沒接到那通陌生男子要求賠償的電話,那是不是可以假設,她並沒有造成他任何的困擾或損失,然後心安理得忘記這件事?
但是就在她這麼想,打算把那個萍水相逢的意外當成人生中偶然的一段小插曲淡忘而去時,另一個意外,又將她與他牢牢牽繫在一起——
事情的肇因,仍是她那個好動又頑皮的小弟,而苦果則是橫屍書房的電腦主機。
三、四歲的小小年紀,有辦法搗蛋兼精力充沛到把穩穩安放在電腦桌上的主機給搞到掛,她還能說什麼?
闖了禍後,那張純稚又無辜的101號表情一擺出來,她除了接受事實,好像也沒其他選擇了。
扶起倒地的主機,一一接回扯落的插頭,開機後不見任何畫面,她不做任何掙扎地宣告投降,對機械這種東西,她實在沒轍。
找了個沒課的時間,她將主機搬去維修。
也許她來得不是時候,門市小姐告訴她:「工程師不在,沒辦法馬上幫妳測試耶!」
「這樣啊……」她沉吟了下。「那沒關係,我留個資料,你們修好再聯絡我。」
想搜尋個空間安放主機,一轉身,迎頭撞上下知名物體,她根本還來不及意識究竟發生什麼事,手抱主機讓她一時失去平衡,連人帶機器地栽了過去——
「呃!」悶悶地一聲哼吟傳入耳膜。
「啊,關毅。」門市小姐的這聲驚呼,將她撞離了三秒的思考能力拉回。
啊啊啊?她撞到人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好抱歉,邊爬起來,一面連聲道歉。
他無法做出任何回應,啞了嗓,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不小心撞一下,沒那麼嚴重吧?駱採菱審視他緊皺眉頭的表情,他一個大男人,有那麼脆弱嗎?
「關毅,你好倒楣。」門市小姐總算見識到他的衰運了,閒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就是說他這種人。
沒心思理會那番調侃的風涼話,他嘗試移動痛麻的手臂,直鑽到骨子裡去的痛楚,就是鐵打的硬漢也要飆出一泡男兒淚了。
那日清晨的畫面,沒預警地跳出腦海,他按著手臂,移動身體想站起來的動作……
她微愕地張嘴。「啊!你、你……是你……」
關毅瞟她一眼,不答。
他無法說很高興見到妳,畢竟這樣的相遇方式,實在讓人愉快不起來。
他按在左臂上的手一直沒放開,駱採菱瞧見稍微露出外套衣袖的白色紗布,猛然驚覺到——
「你受傷了?!」一聲驚呼。
幹麼這麼驚訝?他張口,沒來得及反應,人已經被她拉著跑。
「走,看醫生去。」
「等等,小姐。」他看不看醫生,與她無關吧?
他有些莫名其妙,被拉到門口,定住步伐,拒絕配合。
「咦,你怎麼不走了?」拉不動他,她回頭問。
「我們,不算認識吧?」對一名陌生人面言,她會不會熱心過頭了?
「可是那天,我撞到你了啊!」加上今天,一連撞了兩次,傷上加傷。
「那個——」指了指他手臂。「是因為我的關係,對不對?」她怎麼會以為,他沒與她聯絡,就是不要緊呢?他看起來,比她預計得還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