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尉遲勁低下頭,讓他的吻落在她的臉上。
何有榮背過身,高興地頻頻拭著淚。
葉蓮在淚眼婆娑間看著爸爸、看著尉遲勁,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刻幸福的感覺。
即使她的幸福裡,存在著一點點的遺憾、一絲絲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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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尉遲勁和葉蓮在法院公證結婚。尉遲勁的爸媽人在歐洲,根本來不及趕回來參加婚禮。
新婚相依相偎的甜蜜生活,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尉遲勁在新婚的第二個月,便在白裕承的陪同下,前往美國參加為失明人士所開設為期三十天的商業進修課程。
他想過要帶著葉蓮和老爹同行,不料老爹卻在那時摔了一跤,骨頭裂傷,葉蓮當然也就跟著留在台灣了。
這天晚上十點,葉蓮坐在房間裡,等著尉遲勁每天固定時間的越洋電話。
近來食慾不佳的她,斜躺在沙發裡,臉色有些蒼白。
鈴——
「喂——」她抓起電話,雙眼馬上閃出了光彩。
「小蓮,我是白裕承。我要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尉遲勁的眼睛看得見了!」
葉蓮拿著電話,腦中突然襲上一陣暈眩,她必須要抓著沙發扶手才有法子端坐在沙發上。
「真的嗎?他的眼睛真的看得見了嗎?」葉蓮不能置信地追問著,小臉因為激動而脹成粉紅色。
「他剛才和我在餐廳吃飯時,眼睛突然看見了天花板的顏色,接下來,他的視力就愈來愈清楚了。我帶他到醫院檢查時,他的視力已經恢復得和正常人差不多了。醫生認為這是個少見的奇跡,還有報紙來採訪他的狀況。」
「謝謝老天爺!謝謝老天爺!」葉蓮雙手緊握成拳,全身激動到不停地顫抖著。「那他現在人呢?」
「他還在做檢查,所以,他要我打個電話給你。等他檢查完畢之後,他會再和你聯絡的。太好了,他能看得見了!他可以回復他從前的生活,不用再承受那些負面情緒了。」
「裕承大哥——」她低聲喚著。在最初的興奮過後,心情已經從天上跌落到萬丈深淵裡了。
「對不起,我太興奮了。你有什麼事要問我嗎?」
「尉遲勁的眼睛能看得見了,那他還會要我嗎?」葉蓮咬住自己的婚戒,不讓哽咽聲脫口而出。
電話那頭,頓時變得沉默了。
「你說的是什麼傻話啊? 」
「你拿戒指來給尉遲勁那天,他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她的淚水滴在婚戒上,為婚戒染上一層悲哀。
「小蓮……」
「我知道我一定有一些很好的特質,所以他才會選擇和我結婚,而不是其它女人。但是,現在他的眼睛已經沒問題了,我對他的吸引也不再存在了。他不用拉著我的手,也可以一個人上街、看海、買東西、點餐了……」
她把臉埋入手掌裡,再也說不出話來。那些互相拉著手、互相陪伴的過程,全都要成為回憶了嗎?
「你別想太多,你們還是夫妻。」
「但是,現在的情形和我們結婚時,大不相同了。」葉蓮虛弱地偏斜著身子偎著沙發,無力地說道:「以前,他需要我,他不會離開我。所以,我可以不計較他愛我是不是比我愛他少幾分。可是現在,我會在他看著其它女人時,不安地猜測他的心思。因為我知道,我是他『失明』時的首選,而不是他『正常』時的第一選擇。」
「小蓮……」
「你不用安慰我,因為任何安慰的話,都不能改變什麼。」葉蓮用力地握緊拳頭,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做出了此生最痛的決定。
「你幫我告訴尉遲勁,如果他認為他現在還需要一個妻子,那麼我會在這裡等他。但是,只要他寄離婚協議書過來,我會簽名的。」她褪下婚戒,沉痛地閉上了眼。
「你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
葉蓮的回應是乾笑兩聲。
「我會幫你把這些話轉述給尉遲勁的。」
「謝謝。」葉蓮一手搗著她的胃,一手拭去額上的冷汗。
「我相信他一定會盡全力挽回你的。」
「希望如此。」葉蓮掛上了電話,痛苦地抱著雙膝,劇烈地乾嘔了起來。
那一夜,葉蓮沒法子成眠。
一夜過去之後,一天、兩天、一星期、半個月、一個月過去了——
她仍然沒有等到尉遲勁的電話。
所有關於尉遲勁的近況,都是白裕承告訴她的。
她沒有撥過一通電話給尉遲勁。如果毫無音訊,就是他的選擇,那她還能強求什麼呢?
然則,她也沒有收到離婚協議書。她想,那多少代表了尉遲勁還是比她想像中的在乎她一些吧。
這樣也就夠了……
葉蓮重新回到了不認識尉遲勁之前的生活,只是她開始讓自己活得更像一個民宿主人了。
她開始學烹飪,學習任何一切她所能學習的東西,把自己累到沒有力氣思考。
偶爾,她會一個人到花蓮市區找間飯店住個幾天。因為要欺騙老爹,她要到台北和尉遲勁見面。
聽起來有點悲哀,但是葉蓮並沒有自怨自艾太久。
因為,她很快地便發現了另一份能夠重新支撐起她的世界的強烈情感。
時間,仍然繼續在走。
時間,仍然繼續在走……
第三章
四年後——
陽光灑在一座白色美國南方建築前的如茵草坪上,綠意於是被烘出一片暖暖的草香。
一陣徐風將這股青草氣息,緩緩地送入大宅的高寬門廊裡,試圖帶給屋內的人一陣早秋的舒爽味道。
「見鬼的!」尉遲勁把啤酒空罐往地上一扔,正巧擊垮了一迭垃圾小山。「那是什麼鬼道路!水溝蓋居然是用鐵板包保麗龍填上去的,原料物價再飆漲也不是這種搞法,我絕對要申請國賠!」
「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一百零八次了。」白裕承拿起自備的咖啡,優雅地喝了一日,目光同情地落在尉遲勁裡了石膏的右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