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啊?這麼嚴重?」
「還不是上次追捕槍擊要犯『瘋狗』那件案子!」馬長青歎了口氣,將聲音壓得低低的,小聲地說。「咱們弟兄將『瘋狗』團團圍住,開了幾百槍,子彈殼掉了一地,結果……」
「給他逃了?」
「若真是這樣,老大日子還不會這麼難過。」馬長青又重重歎了口氣,才接著說:「人犯死了……」
「既然被打死了,那還有什麼問題?」宋公道抓了抓頭,不解地問道。
「問題可大了!『瘋狗』不是被我們弟兄打死,而是自己開槍自盡的!」
宋公道一聽,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良久才結結巴巴地說:「就算這樣,歹徒也、也還是伏法了啊!」
「你這樣想,媒體可不這樣想。」馬長青點起了根煙,意含譏刺地說。「經此一役,咱們刑事組的弟兄們可真是出盡了鋒頭,被記者大爺封為神槍手……」
「這、這太扯了吧?」宋公道聽得滿頭霧水。
「怎麼會扯?開了幾百槍,子彈殼都可以論斤賣了,卻連『瘋狗』一根頭髮也沒打到,這麼準的工夫,我看就連俠盜羅賓漢也沒這本事。」馬長青簡直快哭出來了,苦著臉說。「『敢言時報』還在報上送我們一副對聯,你想不想聽聽?」
第1章(2)
「怎樣的對聯?」宋公道明知絕對不是什麼好話,卻還是忍不住想聽。
「唉!上聯是『天兵天將天下無雙』;下聯嘛,則是『打屁打槍打道回府』。」
「太毒了吧?」
「橫批更狠咧!」馬長青苦笑。
「是什麼?」
「彈無虛發!」
宋公道這下可真是說不出話了。
「除了這件鳥事讓咱們兄弟顏面無光、老大天天挨罵,更慘的還是咱們頭兒『燕三快』的行事作風太過強悍,害老大給議會那些姑奶奶們盯上,天天到議會罰站。」
宋公道知道「燕三快」指的是重案組組長燕兩行,卻不明白他這外號的由來;正想發問,局長的暴怒聲已經從局長室傳了出來——
「燕兩行呢?他媽的!叫這混球進來見我!」
「局長,你找我?」燕兩行一踏進局長室,立刻行了個禮。
「嗯!」局長一看到燕兩行,勉強壓下滿腔怒火,冷冷地說:「你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麼事嗎?」
「知道。」燕兩行站得像根槍桿般直挺挺的,面無表情地說。「是為了昨天在興仁街查獲的上百公斤白粉一事。」
「事前為什麼不通知局裡?」
「沒時間。」
「所以你就單槍匹馬、直搗虎袕?」局長指著他的鼻子問。「你以為你是藍波、還是黃飛鴻?」
「我是燕兩行。」
「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出了事,局裡要承受多少責難?」
「不會出事,因為我是第一流!」
「不會出事?」局長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罵。「他媽的!拿著槍追了五條街,撞壞六部轎車……」
「錯了!是七部。」
「你、你……」局長氣得差點腦充血,滿臉漲得通紅。「你知不知道,這裡頭有輛車子,是市議員李安安的?」
「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議會被罵成豬頭,說我縱容手下行兇?」
「不是行兇,是抓賊。」燕兩行仍是面無表情,聲音也是沒有絲毫高低起伏。「官兵抓強盜,天經地義;我抓賊,也抓到了。」
「也死了!」局長看著手中報紙,又激動起來。「十三個人,全部一槍斃命,他媽的!人抓厝拆、雞仔鳥仔抓到沒半隻,你還真是一個活口也不留!」
「四把烏茲衝鋒鎗、九把黑星手槍對著我,我要是留活口,死的人就是我!」
局長登時語塞,用力抓了抓頭,苦著臉說:「我還真不明白,你好好一個留美犯罪學碩士,不好好待在學校教書,為什麼要衝到第一線賣命?」
「我想追隨局長除暴安良。」燕兩行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局長一愣,他實在受不了這傢伙的獨特幽默。「省省吧!除暴安良?我只希望能過幾天安穩日子。」
「沒有我們除暴安良,廣大市民就沒有安穩日子。」燕兩行淡淡地說。
局長看了他一眼,長歎一聲,忽然問了一句:「你去過紐西蘭沒有?」
燕兩行一愣。「沒有。」
「紐西蘭是個好地方,治安好、空氣好、風景更好。」局長猶似漫不經心地說著。
燕兩行心裡忽然有了警覺。「我只知道那地方山多、草多、綿羊也多,沒什麼鳥看頭。」
「夏威夷呢?天藍、雲白、沙淨,比基尼美女更會看得你噴鼻血……」局長急了起來。
「我身體虛,受不了這種刺激。」燕兩行忽然彎下腰來,故意咳了兩聲。
「他媽的!你以為我在跟你打商量啊?」局長再也忍不住,拍桌大罵。「不管紐西蘭還是夏威夷,你給我消失一個月!」
「我沒錢。」
「我替你出!」
「我手上還有五件兇殺案,兩件煙毒案。」
「交給別人去辦!」
燕兩行看了局長一眼,緩緩地說:「告訴你實話,我不想放假。」
「你、你……」局長氣急敗壞,大聲說:「這是命令!你要下去,老子調你去門口看門!」
燕兩行臉色丕變,語調一冷,淡淡地說:「兄弟們在背後給我起了個外號,局長總該知道。」
「原來你自己也清楚。」局長不明白他為何忽然提起此事,緩緩地說。「沒錯,你那些手下是給你起了個『燕三快』的綽號,說你子彈用得快、案子破得快,還有、還有……」
「黑鍋背得更快!」燕兩行神色不變,只是目光更冷了。「功勞我不在乎,背黑鍋我也不怕。局長要調我去看門,我去!」
「你、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種人,我要你放假,就是不想你背這黑鍋。」局長長歎一聲,無奈地說。「你知道現在多少人在盯這個案子?議員天天開記者會,說警方侵害人權、草營人命,連我也快頂不住上頭的壓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