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試中,辛兆羽果真重新書寫了一份,比原稿還要精彩,皇上仔細閱讀後,龍心大悅,心喜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才,皇上知道這次是昂辛的刻意陷害,念他是朝中老臣,先不想打草驚蛇,來日再做打算。
皇上對辛兆羽的才情大為激賞,特意降下聖旨,將辛兆羽擢升為二品的內閣學士。
消息傳來,辛府舉家歡欣鼓舞,欣喜若狂,惟獨辛兆羽在一片道賀聲中,落落寡歡地應付眾人,因為他的心中不斷地想起一個人的儷影,揮之不去,一種毒藥般的思念正一寸寸地侵蝕著他的身心。
辛兆羽手中拿著馬少虎的請帖,一顆心舉棋不定。自從新官上任了以後,不知道推了多少請宴,就是這一個邀約遲遲無法下決心回覆。
「少爺,這馬少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不如我來將他的人打發走。」勝吉知道少爺心裡在想什麼,如果能再見到於姑娘,閻羅地府他都會走一遭。
「勝吉,回復來人,我明日準時赴約。」
「可是——少爺,他可是馬家的二少爺,您還是要去?」
「勝吉,我當然知道,今非昔比,他馬少虎也正是新官上任,初到京城,我理當拜會。」
「可是——少爺,他在香山縣欺負咱們這麼慘,他還敢來邀約!」
「勝吉,在香山縣我們並沒有照過面,李子明又曾謊稱我是經商的人,當時他們馬家抓到的疑犯不下百人,他怎麼會記得我?哼!就算他知道是我又如何?這裡是京城,可不是香山縣。」
「少爺,不管他知不道您,當時他們馬家叫衙門將您關入了大牢,還將您嚴刑拷打,這會兒他還當沒事似地想捧您這個大學士,我只要想到這個,心中就有氣。」
「是啊!當時如果再多待幾日,早就冤死他鄉了,唉!在牢裡就有許多人沒有我幸運了。」
「這馬家的命案,聽說是找到了好幾個替死鬼,砍了不少人的頭,這馬承禧才稍稍放手,當時要不是於姑娘把您救出來,您早就——」
勝吉話才一出口,就想要自掌嘴巴,暗自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說好不再提於姑娘了,自己又說出口,真該自己掌嘴,少爺好不容易才把於姑娘忘了——可是忘得了嗎?日前,老爺看上一位大家閨秀賢淑名媛,少爺想都不想地就拒絕了,這分明就是忘不了於姑娘嘛!
勝吉見少爺臉色深沉,瞧不出他的心思,只好頷首退了幾步,說道:「少爺,那麼小的這就去前廳回復馬家的人。」
兆羽坐著八人大轎,來到了東城一處精緻的大宅。
馬少虎親自出府迎接引進,在京城裡的馬府雖然還比不上香山縣的宅第豪華,但是小橋流水、雕樑畫棟的,陳設還是極盡奢華。
走入了內廳,兆羽才知道馬少虎請了不少外客,大開宴席,將他列為首座,馬少虎自己在下座相陪。
「各位,先說聲對不住,內人身體微恙,沒有出來為大家敬酒,我在這兒先乾三杯謝罪。」馬少虎說完,三杯一飲而盡。
「哈!聽說馬參議是疼惜夫人出了名的,好幾次和馬兄上館子『叫條子』,都不肯找姑娘,不知道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還是——」幾個來客好酒下肚了,話匣子就打開來了。
「當然是除卻巫山不是雲嘍!家有如花似玉的美嬌娘,怎麼會再看得上別的姑娘。吳老弟,你多心了。」馬少虎捏了一把冷汗,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他最不願別人對他不能人道的事情起疑,偏偏酒色財氣的,就是無法擺脫。
賓客幾杯下肚,好幾位不勝酒力的,就醉倒在桌子上。馬少虎還請來了京城裡最有名的歌妓,把酒笙歌,賓主盡歡。兆羽環首四周,所有的人都是昂辛的黨羽心腹,原來馬少虎是在替昂辛拉攏自己。
兆羽推說不勝酒力,要四處走動醒醒酒,就逕自離席,一路走到了後花園中。
兆羽的心裡就是有這麼一丁點的希望,期盼能看見榮榮,不知她近來可好?聽賓客們提道,他們夫妻恩愛,所以馬少虎堅持不近女色。
而他呢?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個不多情。為了榮榮,他不但是不多情了,而是不再談情,更遑論接近女色。
走著走著,竟然來到了一處溪池,水聲清響,水平如鏡,月色繁星,兆羽抬望眼,就遙想到南山裡的月色。
當兆羽還沉思在昨日的回憶裡,就見一個白衣素裙,外罩著白狼毛長袍,一身雪白的女子,盈盈地站在另一處的池邊,她也正望著一輪的明月,手中把玩著胸前玉珮似的東西。
兆羽知道,她正是於榮榮,還是一樣的傾城之貌,還是一樣的脫俗艷麗,如今更多了一份成熟的風韻。
「榮兒。」
榮榮聽見了這叫喚聲,以為是自己思念太甚成了癡人,在這寧靜的夜色裡,怎麼會聽到兆羽的呼喚聲,唉!自己真是傻。不禁想要走回頭早早歇息,才一轉身,就見兆羽一雙劍眉俊臉,昂藏玉立眼前。
「兆羽?是你!」榮榮震驚地退了幾步。
「是我,榮兒,近來無恙?」兆羽腳步不停地想要靠近她。
「我……很好。」榮榮又退了幾步。
「榮兒——」兆羽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只說出兩個字。
「聽說你得到皇上賞識,破格高昇,恭喜你了?」榮榮言語溫婉真誠。
「榮兒,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在香山縣府的大牢裡,那一天你來別府探望我,說了許多絕情的話,事後想想,我一點也不怪你,我只有怪我自己,沒能早一點遇見你,在『香滿樓』初次相見,在李記茶鋪再度相遇,我一次又一次地讓機會稍縱即逝。是我——我天天自責懊悔不已,如今,名利地位全有了,夫復何求;可是,如果能換得你,我寧願什麼都不要——」
兆羽走上前,想要拉起榮榮的手,她卻反而退了幾步,一直和兆羽保持著數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