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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她低身一看,自己的倒影正隨著輕搖的漣漪泛開,這才警覺自己上身的衣領破裂敞開,頭髮散亂不堪,頭巾已經不知道掉落何處,她急忙粗略地整理自己,卻沒有辦法遮蓋住前胸的敞露,榮榮無法可想,只有用一頭的長髮草草遮住胸兜。

  他全都看見了嗎?不!從一開始就不曾見他目有斜視,只除了他一雙擔憂的眉眼怔怔地直視著自己,從那一刻起,榮榮知道,他是一個可傾心信任的謙謙君子。

  榮榮檢視他頭上的傷,傷口好不容易凝結、不再流血,但他失血太多,以至於一沾床就沉沉昏睡過去。

  她輕輕擦淨辛兆羽額頭上的血漬,一雙劍眉英氣勃發,再擦拭他臉頰、鼻樑上的血漬,這才完完全全看清楚他俊秀的全貌,竟然覺得能這樣看著他也是一種奢侈。

  那麼就好好奢侈一番吧!她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著一個男人,微微粗糙的兩鬢、堅挺的鼻樑,還有緊緊鎖閉的雙唇,她可以體會他強忍的痛楚,可是他一聲痛也沒有發出。

  榮榮輕輕地、偷偷地撫摸他的五官,直到撫上兩眉緊鎖的前額,只希望能代他承受痛苦,又恨自己心有餘力不足,只有兩眼怔怔地端詳著他,靜靜等到了他呼吸順暢平穩了以後,才慢慢起身離開木屋。

  榮榮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一邊又擔心馬家的人不死心地會在附近出現,一邊又擔心被人碰見她一身破損的衣衫,心中一直不停地告誡自己要堅強,不可以倒下。

  她彎身撿拾起散落在水邊的竹簍子和沾上血跡的短刀,試著看看這四面八方的景物以平復心情,但是終於還是忍不住地放聲大哭,心想要不是辛公子出現,這荒郊野嶺的深山澗水中,恐怕就要多一個孤魂野鬼了。

  榮榮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中洗盡全身的污穢,換上了一襲淡黃色的衣衫,端詳著鏡前的自己,看到臉上的紅腫和嘴角的傷痕顯得更加嚴重了,榮榮深怕若讓爹爹知道了這事情,一定會拼著命向馬家討公道,心中不停盤算著要如何來解釋。

  已是晌午時分,榮榮打理好父親的午飯,低著頭托說要到市集裡去買些東西,於棟材也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就逕自走回書房。

  自從昨兒榮榮回來告訴他劉掌櫃不要他的字畫了,要他畫些應景的吉祥畫、寫應景的對聯,他的心情就沉到了谷底,什麼理想?什麼才情?全被現實給毀了!於秀才現在只有滿腦的掙扎、不平、憤世、嫉俗,心情亂糟糟的,啥事也沒有心思注意,連榮榮才經過生死關口,他也是毫無察覺。

  榮榮見爹爹駝著背走進了書房,心裡千萬個不忍。心想,如果娘還在,就不會讓榮榮和爹爹受委屈,她總是有法子打點一切。

  眼淚又不爭氣地簌簌直流,她伸出手掌緊緊貼著自己浮腫的臉頰。這個樣子怎麼出門,如果又碰上馬家大少爺,又要如何是好?對了,還有辛公子的傷勢不知道會不會惡化……

  不管如何,此時再沒有任何事,比得上到市集替辛公子買藥治傷來得重要了。

  第2章(2)

  才到了市集,就見人聲鼎沸,不像是一般往常的情景,人人似乎在競走奔告著什麼事,衙門裡的巡捕此刻全都在市集裡四處走動,榮榮心中撲通直跳,好像有什麼事情正要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樣。

  榮榮走到了黃善藥堂,她已經是這裡的常客了,當初娘生了好久的病,就是天天來這兒抓藥,現在又是爹爹的痛風、咳嗽,也是三天兩頭就來報道。

  「於姑娘,上一次才給你爹抓的藥,這麼快就用完了。」黃老闆說。

  「不是,黃老闆,這一次是想抓一些外傷止疼的藥。」榮榮不敢正視黃老闆,怕他看出自己臉上的傷。

  「這傷……是你用的嗎?」黃老闆小心地問。

  「不是,哦!是,是我要的,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

  「喔!我看看,腫地可真厲害,這外傷容易內傷難治,好在你臉上都是些外傷,搽搽這藥膏保證三天就消腫了。」黃老闆從櫃裡拿起了一小瓶的狗皮膏藥。

  「不!黃老闆,請您再給得重些,譬如血流得過多、傷口深、補血還要止痛的。」

  「這……有誰傷了這麼重的?」黃老闆不禁好奇。

  「請您包給我就是了,我……」榮榮難以啟齒。

  只見黃老闆正開口還想說什麼,一個學徒阿保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大聲喳呼喳呼的。

  「不好了!這馬家的大少爺被人殺死了。」

  「什麼?兔崽子,你再好好地說一次。」黃老闆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馬家的大少爺,馬少龍被人發現死在南門的出口,前胸被捅出了個大窟窿,直透心背呢!連他那七爺八爺的隨從也死了一個,好像叫那個什麼馬、馬……,哎呀!我記不住了,反正啊!咱們香山縣要颳大風下大雨了,這馬家定會翻遍香山縣,找出兇手,替他們馬家大少爺報仇。」阿保說得口沫橫飛。

  「哎!這夜路走多了,早晚碰到鬼,這馬大少爺惡事做多了,難免會有仇家,只是怕這一次,不知道又會找哪個替死鬼,白白送命?」黃老闆見多識廣,不由說出他的先見之明。

  「是啊!全縣的人都知道,馬家的財大勢大,連縣老爺都得乖乖聽他們的話,這一次可別被他們抓到兇手,那個倒霉鬼要是被抓到的話,肯定被他們碎屍萬段呵,連祖宗八代都不會放過。」

  「阿保!別亂說話,現在沒事別到街上閒晃,馬大少爺的命案說不定要牽連許多人,這會兒你倒是說對了,香山縣是要颳大風了。」黃老闆殷殷告誡著。

  榮榮呆立一旁,像是被五雷轟頂,魂飛魄散地說不出半句話。

  「於姑娘?於姑娘?我叫了你好幾聲了,你的臉色不太好哦!要不要我幫你把脈?發仔!於姑娘的藥你包好了沒有,就照於姑娘說的,下重一點。」黃老闆覺得於姑娘不太對勁,這馬大少爺的死和她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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