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妾系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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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兩旁的侍衛拿了桶水正要往楊品雲的身上潑時,永瓏霍然站起身,額頭上的青筋浮起,眼睛像是要冒出火花,他再也忍受不住了:「好了,皇叔!這算什麼?咱們堂堂的大清國,不必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動用酷刑吧?難道少了她,總兵府、刑部、六科十五道的督察院全都辦不了事了嗎?」

  「這……永瓏,難道你忘了,皇上——」鄭親王一直覺得今天六皇子的言行多有蹊蹺,他不過想再試探試探,想不到他的反應竟如此激烈,這到底是為什麼?

  「別拿皇阿瑪來壓我,這案子既然是我辦的,就由我做主,我自有分寸。今天就到此為止。」永瓏噴火的神情壓得鄭親王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晌,鄭親王說道:「好吧!來人!明天一早將她押進宮裡,我會親自審問。今天我也累了,永瓏,咱們回宮去吧!」

  永瓏不等鄭親王說完,站起身揮了揮衣袖,伺候的貼身侍衛急忙向前引路,聶大人也疾步向前作揖行禮,恭送永瓏貝勒和鄭親王離開總兵府。

  鄭親王雖然意猶未盡,但心裡頭的算盤還是打了又打、撥了又撥。這永瓏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哪一天黃袍加身坐上龍廷也說不定,如果現在得罪了他,將來可真會和自己過不去,現在他又何苦為了這一介微不足道的女流得罪了永瓏?反正明兒個在宮裡審問,到時他要如何處置這姑娘,就是皇帝老子也插不了手的。鄭親王在心底斟酌了一會兒,只有承認這次算是永瓏贏了這一回。

  第5章(1)

  品雲被人架回牢房,谷天時不顧一切地快步跟在獄卒身後。

  他帶來了療傷藥,親自替品雲裹傷。看見她白嫩肌膚下怵目驚心的青紫和斑斑血痕,谷天時再也忍受不住了,一邊拭藥一邊拭淚,恨不得能替她受這刑。

  「幸好貝勒爺的手勁不重,只傷到皮肉,否則你這雙腿就要廢了——」谷天時心痛地說道。

  「男兒有淚不輕彈,天時哥,你哭得像個女人似的。」品雲神志略微清醒了之後,雙目微睜,看見谷天時動作輕柔地為她上藥裹傷,頰邊還閃著淚光,不禁含著笑意對他說道。

  谷天時彷彿又看見了昔日的楊品雲,他真不敢相信她竟笑得出來。

  「雲妹妹……你……你……」谷天時心裡想說的話都到了喉口,但還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還能說什麼?一個男人如果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受苦,那麼他就稱不上是個男子漢。

  「雲妹妹,我不能保護你,我比女人還不如……」谷天時語氣哽咽。

  「別這麼說!你是個帶兵的把總,一呼百應,保國衛民……」

  「保國衛民?替清狗賣命,迫害咱們漢人?連一個無辜的弱女子我都無力相救,雲妹妹,你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

  「天時哥,這是我的命,我誰也不怪。你千萬不要再為我冒險出頭,否則連你也要受牽連了。」品雲說完,斂了斂眉心,似乎正忍著痛楚,谷天時看見心更痛了。

  「雲妹妹,你真的不懂我對你的心嗎?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如此害怕過,這鄭親王冷酷殘暴,貝勒爺陰晴不定,他看著你的眼神,好似城府極深。真不知道他們明天又要想什麼法子來折磨你。我怕……我怕你會過不了下一關……」他握住品雲的手,好像握得越緊,就可以將她留得越久似的。

  「天時哥,我不怕!天命注定,人力無法回天的。你要振作,不要再為我流淚了——」品雲任他緊握住雙手,連抗拒的力量都沒有了。

  谷天時默然。人力無法回天!這一句話狠狠釘在他的心口上,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幾乎令他窒息,他真是個無用的男人,他真的鬥不過天!

  「拿著!」谷天時從懷袖裡掏出一把短小銳利的匕首,放在品雲手裡。

  「這……」品雲初時還不解他的意思,她這輩子還沒有摸過這樣的利刃。

  「你如果受不了酷刑,或是他們想玷辱你,你就了斷自己吧!我會在閻羅地府等你,咱們一同在那兒相聚。」谷天時一口氣說道。

  「天時哥,謝謝你……」品雲定定看著手裡的匕首,盈著淚慎重地收藏在腰間。

  「天時哥,今天是中秋呢。你想,有多少人正在月亮下團圓,想當初在楊家屯時,咱們時常爬到山坡上看月亮……這外頭的月亮不知道有沒有咱們楊家屯的月亮圓?」她的思緒又飛到了往日。

  「雲妹妹,我真想現在就帶你回去楊家屯,只有我們兩個人——」谷天時握緊了她的手,傾身接近她。

  「我知道,你要說的話我都知道,我也感激你為我做的事……天時哥,今生今世我還不了你,你就忘了我吧——」品雲縮回了手,神情堅定地望著他。

  「這『黑狼』到底是誰?他不但專劫人犯,還劫了你的心,害得你……」谷天時語氣含怒。

  品雲沉默以對。

  谷天時知道再說什麼都是枉然,沉默半晌後,突然谷天時從懷中拿出一支洞簫。

  「我都忘了給你了,這洞簫是手下們封屋時抄到的,還是讓你收著吧!留在身邊,待咱們都成了遊魂,你就吹著這簫,我才找得到你。」谷天時將洞簫交予品雲後,為了要掩飾決堤的淚水,立刻急急忙忙地轉身快步離開牢房。

  品雲怔怔地看著手裡的洞簫,烏亮的簫身刻著一個蒼勁有力的「谷」字。在楊家屯,這支洞簫陪她度過了多少晨昏、多少時光,如今她還擁有舊物,卻再也無法擁有舊時了。

  她腳上的傷口又痛了。這一夜過得好漫長,為了忘記痛楚,她拿起洞簫,在牢房中輕輕緩緩地吹起當年母親教她的一曲《相思弦》,簫聲猶如鶯啼泣血,淒清悲涼。她此時才會意出曲調的意境,原來啊——這曾經是母親的心情,只是當時她還沒有嘗盡人生的悲歡離合,無法體會,現在她終於體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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