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清揚的簫聲劃破寧靜的夜空,鑽啊鑽的,流瀉到總兵府裡的每一個角落……
長夜漫漫。
幽暗的牢房裡,只有一盞燈閃著忽明忽滅的燭光,守夜的獄卒托著下巴,頻頻點頭打盹。今夜正是中秋,總兵府裡原本戒備森嚴的侍衛,此時少了大半,除了幾個來回巡邏的獄卒踏著碎石的響聲外,四周顯得寂靜冷清。
一道黑影閃過了巡邏的侍衛,來到牢房深黑的獄道。
兩個當差的獄卒還沒能看清來人,就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
蒙面的黑影不到一會兒就順利地找到牢房,他取出萬能鎖,打開了牢房,看見品雲蜷曲在木床上,二話不說地拎起了她,架在肩上,一閃身就要逃出牢房。
品雲正昏睡得又深又沉,冷不防被人從睡夢中架起,一股熟悉的陽剛氣息迎面襲來,她根本來不及掙扎,就被人像拎小雞般地提起。
「是你?傅顏!我不走,我不想走,這裡戒備森嚴,如果待會兒逃不出去,你在京裡當差的身份就會被人發現——」品雲抵擋不住排山倒海來的顧慮,忍不住想要掙扎下地。
「閉嘴!別動!你想要我將你打昏嗎?」傅顏怒斥。
「不……」品雲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傅顏點了穴昏睡了過去,整個人軟綿綿的,溫順地任他將她架起,但還不到門外,就聽見足聲由遠而近雜沓而來。
「來人啊——有人劫獄!快快快!快去通知人來——」昏死在門口的守牢房的獄卒被人發現後,引來了後援。
「黑狼」出了牢房後,四個侍衛早已環伺在門口。侍衛一近身,他即亮出了長劍,一手緊扛著輕盈的品雲,一手閃動劍光地迎向來人。
月圓夜,此時烏雲漸漸輕移,幾乎蓋住了整輪月亮,總兵府四下黑鴉鴉的一片,團團地燃起了點點星火。
「把楊姑娘放下!」谷天時聽到了呼叫聲,他正在不遠處巡視,及時趕到,正好見到黑衣人和侍衛們打鬥。
「黑狼」不想戀戰,射出兩支短鏢,咻咻地連中了兩個侍衛,當他轉身犀利地看著谷天時之際,那銳利的眼神好像也要射出利箭一般。
「虧你還想救她,就憑你……」「黑狼」露出輕蔑的眼神,語出不屑。
「你就是『黑狼』!」谷天時此刻才驚覺,大呼一聲。
「不錯!手下敗將!」「黑狼」做好了架式想要及早將谷天時了結。
「你……你……只有你救得了她,快從這個方向出去,那裡有個邊門,是廚房進貨卸貨的地方,沒有守衛,只有幾個奴工出入。快走,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谷天時說完,竟然轉身替「黑狼」料理了兩個襲來的衛兵,看來他是玩真的。
「黑狼」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谷天時竟然會幫他,來不及細想真假,他立刻飛步往谷天時所指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暗夜中傳來了叫嚷聲,百餘個總兵府的衛兵,正往谷天時的方向而來。此時谷天時想要活捉「黑狼」立功,還是幫「黑狼」救品雲出府,就在他的一念之間了。
「在那裡!『黑狼』從那個方向逃了!」谷天時向來人指了一個相反的方向。
「是嗎?」想不到帶頭追人的竟然是鄭親王。
「是……是的。」谷天時一見到了鄭親王,急忙行禮。
「沒有關係!逃了的小兔子做香餌,就等著抓大蛇!谷把總,聽說你是這女叛黨的同鄉,還是青梅竹馬,是不是?我要知道所有有關她的事情,不得有任何隱瞞,如果你真認為這小姑娘是無辜的,那你就一五一十地說實話。或許我會替你想想辦法,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也說不定,你說怎麼樣啊?」
「這……她真的是無辜的,品雲不過是楊家屯的小村女,她和她娘都篤信佛禮,時常在白雲庵裡修道,不問世事……」谷天時聽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就急著說道。
「是嗎?她爹娘叫什麼名字啊?」鄭親王問道。
「她爹叫楊照玄,她娘好像是叫……叫……」
「柳玉如?」
「是、是,沒錯!」雖然心中納悶鄭親王怎麼會知道,但谷天時也不敢問。
「果然不出我所料!」鄭親王瞇眼看著眼前這高壯俊秀的谷把總,語帶玄機地讓人猜不出他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
原來鄭親王的探子來報,叛黨清幫的頭兒柳玉成,就是楊品雲的親舅舅。鄭親王心想,清幫只不過是幾十個叛黨中的一個幫派,他還看不上眼。活捉傳聞中的「黑狼」,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今夜就讓他們逃吧!如果在聶進安的府裡捉到「黑狼」,那功勞不全都讓聶進安一個人給佔了?況且現在還有永瓏在前面打先鋒,聽永瓏的口氣,他對於剿滅清幫有十足的把握。今夜,永瓏又不見人影了,一定是有了清幫的線索,等永瓏破了清幫以後,他再來好好對付「黑狼」也不遲。
夜色朦朧的天空突然閃過了一道火蛇電,「砰」的一聲將暗夜開了一道裂口。傅顏肩負著楊品雲出了總兵府,夾著轟隆的雷聲,他吹出一記長哨後,只見一匹黑裡透著藍光的駿馬奔來,他拉著馬鞍大喝一聲,托著品雲的身子躍上馬背,狂奔消失在暴雨傾盆的黑幕裡……
品雲躺在乾淨溫暖的床被上悠悠醒轉,只見屋內四周擺飾簡陋,而傅顏就坐在桌前支著下顎打盹。
品雲起身怔怔地瞧著他。桌上燈影搖曳,他還是一身沾滿塵土的黑衣、還是蒙著臉,但燭光清晰地照映出他高挺的鼻樑和臉上的輪廓,品雲幾乎能想像得出他的模樣,她真希望能撫淨他滿臉的風塵。
他遙不可及得一如天邊的星辰明月,只要能看見他的真面目、只要讓他青睞一眼,她都會覺得是天賜的福緣。只是啊,她福薄緣淺,要和他長相廝守只是奢望!
傅顏皺起雙眉,顯然是無法獲得安穩,換了換手,雙眼還是閉著的,卻感到有人怔怔地瞧著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