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
「別叫我大叔!」黑衣人的嗓音幾乎是用吼出來的,嚇得這清寂的林中飛出了幾隻鳥。
「對不起!大伯……您還好嗎?」
「走開!離我遠一點……」黑衣人口乾舌燥的,連說幾句話都覺得吃力。今天真是倒霉!才被敵人追了一晚,好不容易逃脫,誰知來到了這鬼地方,只喘了幾口氣,就被誤認成大叔。
忽然楊品雲咚咚地跑開,黑衣人還以為她被自己嚇跑了,想不到不一會兒,她又回來了。這一次她手裡拿著一片折成了漏斗型的野芋葉,伸到了他的眼前。
「把水喝了吧!大……」楊品雲正要稱呼他,突然想到他的怒氣,又趕緊打住。
楊品雲見不到面罩後微揚的嘴角,只見他接過了芋葉說道:「把你的眼睛閉起來。」
「為什麼?」楊品雲睜著圓滾滾的大眼問道。
「如果你看到了我的臉,恐怕會惹來殺身之禍。」黑衣人厲聲說道。
不再多問,品雲立刻將眼閉得好緊好緊。她想起前不久曾聽天時哥說過,近幾年朝廷雷厲風行地派出無數探子,四處捉人,凡有漢人心存反叛之念的,無不鋃鐺入獄,甚至還會牽連親族,冤死獄中。
看來他是前朝的孤臣孽子或是和朝廷作對的叛黨,但其實也說不定只是個打家劫舍的土匪……品雲心中疑雲叢生,真不知自己該不該救他。
可是佛說萬物只取於心,只要有心,就是生命,是生命,不論好壞,都不可見死不救。
佛說該救他的,品雲心底篤定著。
第1章(2)
她站了許久,這黑衣人沒有弄出一點聲響,她閉著眼彷彿可以看見這深山中撲朔迷離的山林,聽到婉轉動聽的鳥鳴,忽遠忽近。
黑衣人暢飲了清水,重新綁回面罩後,大剌剌地從頭到腳、從腳到頭細看著眼前這還閉著眼、天真無邪的少女。她出塵脫俗,好似仙女下凡,不!她或許是個女鬼,黑衣人想到附近一大片的野墳……
不過,是仙女也好、女鬼也罷,此刻這一張如花的臉正朝自己綻放著,不知這朵好花將會落在誰家。黑衣人突地詫異自己無端的聯想,想要起身,卻感覺腿上一陣劇痛。
「嘖……」黑衣人沒有想到自己左大腿的傷會如此嚴重,令他寸步難行。
楊品雲聽見聲響,立刻睜開雙眼,只見他硬撐起的身子搖搖欲墜。
「來!攙著我的肩,我帶你到庵裡上藥。」品雲將背轉向他說道。
「這傷不礙事,不必了!」
「來吧!」品雲不理會他的話,執意背對他站著,等他起身。
黑衣人看著她羸弱的雙肩,心中不禁譏笑起她的天真。他堂堂六尺之軀,憑她如何負荷得了?可是她卻固執地等待著,讓他不知不覺地探出手,按在她的肩上,只為了不負她的天真和固執。
「品雲啊……雖說出家人慈悲為懷,可是咱們這白雲庵只有女眷,實在是不便久留這位男客,更何況他還蒙著臉、全身黑衣,來路不明。」
說話的是一位年近六十的道姑——聞遠師太,她與品雲的母親柳氏情同母女,因此向來對待品雲也如自己的孫女般。
這黑衣人被品雲帶到白雲庵裡後,一沾床榻就躺下了,想必是體力不支又身負重傷,強行撐了一宿,知道自己安全無虞後,頓時就鬆懈了。
「對不起啦!師父,下不為例了。」反正這種事,她此生是絕不會再碰上第二次的。
「那就好。對了,他的傷不礙事了,只不過流血過多,精神不濟,讓他睡一會兒,醒來就會好許多。」聞遠師太說道。
「他是什麼傷?讓我瞧瞧……」品雲好奇很久了。剛才她一直在迴廊來來回回跑腿,一直是靜遠師太在替他療傷。
「阿彌陀佛……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還是不要看的好,他的傷在大腿邊接近……」
「接近哪裡?」品雲探頭看著。
也難怪品雲不懂師太的意思。楊家只出了三個女兒,除了鄰家的天時哥外,她幾乎沒接近過任何男人,對男人還懵懵懂懂的。除了外貌,知道男人是喉中多了個核桃籽兒,就不知還有什麼不同了。
「去去去!再去端一盆水來,佛門淨地的別有遐想!品雲,記得今天晚上要抄一遍《楞嚴經》,聽到了沒有?」聞遠師太揮了揮手,遣走了這懷春的少女。唉!品雲是不小了,沒有娘的孩子,將來誰為她找個好婆家?誰來教她男女情事呢?聞遠師太邊想邊出了神地走出了淨房。
品雲端了水盆來到淨房,當放下水盆正想走出房門時,無形中一股力量的驅使,使她又踅返了回來。
她突然想起了佛書裡的《三慧經》,人散意念,不得脫苦,只為貪念。這人身穿黑衣,還蒙著面,一定不是循正道之徒。她口中喃喃念著經文,想替此人開悟,也好警惕自己。
品雲念完後,探近沉睡中的黑衣人。他的呼吸平穩,緊閉著的眼睫濃黑細長,黑布下高聳的鼻樑隱約可見,蒙面的布巾似乎有點鬆動,好像只要輕輕拉開,就可以看見他的臉了。
她不禁好奇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佛好像沒有說做人不得太好奇,所以她大著膽伸出手,慢慢地接近他的耳鬢……
「小心好奇會要了你的命!」
冷不防地,床榻上的黑衣人雖還閉著眼,卻出了聲音,嚇得品雲差點跌個踉蹌,正急忙想將手縮回,但在半空中卻被他牢牢抓住。
「放開我……」品雲覺得自己好像是偷糖吃的孩子,被逮個正著。
「是你!小尼姑,是你替我上藥的?」黑衣人一手還緊抓著品雲的手不放,一手伸進了被褥,摸到了自己光溜溜的大腿,發現一條大腿上接近si處的地方綁著布巾。
「我……你再不放開我的手,我就……」楊品雲羞紅了臉。
「你就如何?難不成你還沒有看夠?」
「你有什麼好看的?這傷我可是見多了。」楊品雲惱羞成怒下胡亂吹噓,硬著頭皮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