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聽見霍毅的馬嘶鳴一聲。
一群人從芒草裡擁了出來,剛開始悅悅以為這些人只是難民,可是當他們毫無預警地搶下騾上的皮鞍後,霍家的人才警覺到他們是搶匪。
騾夫們慌亂了手腳,有的想要轉向躲開,有的嚇得任騾子不住向後倒退,就這樣,五輛騾車全亂成了一團。
「悅悅!快下來!到姥姥的車裡去!」騎著馬的霍毅叫喚落單的悅悅。悅悅跳下車,直往第二輛騾車跑,霍家的女眷們全都在那裡。
霍毅正想要確定悅悅跟上了女眷,但還來不及,就看到搶匪已經搶上了第一輛騾車。霍毅想到父母全都還在那輛騾車裡,當下猛踢馬腹,大喝一聲,追上前去。直到追上了騾車,他棄了自己的馬,跳到駕駛騾車的劫匪身上。
霍毅和劫匪一陣扯打,車子卻越跑越遠,在將劫匪踢下騾車後,他緊急煞住了車,將騾車轉回頭。然而在還沒有看到其餘的車隊時,突然幾聲槍聲響起。
霍毅一陣心慌著急,等到看清了開槍的是軍隊,不是匪人,心中頓時卸了塊大石。原來軍隊的人四處在圍剿散兵和義和團,整支隊伍從城裡來到了這荒郊外,不過並沒有因為霍家的騾車而停下來,他們鳴了槍後繼續往北追趕。
原來這些劫匪是在走投無路之下,遇見了霍家行進的車隊,於是想要來個劫車喬裝,以躲過軍隊的追擊。
此時霍毅回到車隊,看到四輛騾車都安然無恙地停在芒草道上,劫匪都四散逃逸了。然而第二輛騾車翻覆在路旁,所有的女眷們都圍成一圈、哭哭啼啼的。
他跳下車,想要找自己的馬,但是四處張望都沒有見到,只有趕緊跑上前查問大夥兒,只見姥姥跌坐在地上,胸前的衣襟還沾著血跡。
「姥姥!您怎麼樣了?」霍毅衝上前想要找出傷口。
「我沒事、我沒事……不是我……不是我——」霍老夫人想說的是胸前的血不是她的,可是她抖得厲害,心有餘悸得說不出話來。
「您流血了!讓我瞧瞧!」霍毅上前翻動著姥姥的前襟。
「這……這是悅悅的……」
「什麼?」霍毅聽了四下張望,尋找悅悅的身影。
「悅悅……她……她為了救老夫人,讓一群強盜給劫走了!」身邊的丫頭搶上前說。
「剛剛有一群人搖著我們的騾車想趕我們下來,車子倒了,老夫人跌了出去,有個凶神惡煞的人看到老夫人身上的金飾,拿著刀子就想要搶,偏偏老夫人手上的金戒指拿不下來,他就拿著刀子要砍老夫人的手,二少奶奶追來,將那個人推了開來,那人惱羞成怒馬兒揮刀就砍,二少奶奶護著老夫人,手背上就被劃了一刀,最後二少奶奶轉身抓傷了他的眼睛,那個人氣得大呼小叫的,搶了您的馬,還把她整個人提起來抓走了——」
「他們人多,我們不敢追,而且還有很多女眷們在這裡——」拿著木棍的霍家男傭終於出聲了,他們雖然試圖保護眾人,但還是讓劫匪擄走了二少奶奶。
「他們往哪個方向走?」霍毅不想聽完,吼著問道。
一個丫頭才指出方向,霍毅二話不說瞬間就消失在芒草堆裡。
第6章(1)
「放開我!放開我!」悅悅在馬背上不停地扭打掙扎,就是無法掙脫綁匪。
「不要亂動!否則我就在你漂亮的小臉蛋上劃幾道口子!」馬上的大漢怒斥手上不住扭動的悅悅,他們和其他的同夥四分五散後,只有幾個騎馬速度快的,逃脫了軍隊的追捕。
悅悅知道,憑自己的個頭,簡直是老鷹抓小雞一樣,根本無法從他們的手中逃脫,然而驚惶中卻也暗自慶幸,他們現在只顧著逃命,沒有對她起色心。
這一班散兵原來是義和團的人,其中還有一個高頭大馬的女人,現在他們正往西北方向逃。
悅悅又餓又渴在馬背上行了一天的路程,手臂上的刀傷劃得淺,流的血早就凝了,可是卻染得整個衣袖紅紅的。
太陽落山,他們確定沒有追兵後,就找了間廢棄的破廟歇息。
一個束著青紅色腰帶的婦人走來,將悅悅的傷口隨意包紮了下,再將悅悅的手腳用麻繩牢牢捆綁住後,就靠著悅悅躺下,其他的人就在破廟口處席地而歇。
「這位大娘,請問你們是要到哪裡去?」悅悅悄聲輕問著。
「別問這麼多,你是咱們的肉票子,就等著各碼頭地方招貼懸賞,咱們只要拿到銀子,你就可以回家了。」婦人打著呵欠,疲累地說著。
「招貼懸賞?」悅悅不解又問。
「招貼懸賞就是找人的招貼懸賞!看你一身華服,就知道你肯定是只肥嫩嫩的小羊,在這樣的亂局裡還租得起五輛騾車,這樣的架式別說一百兩,就是一千兩肯定也是出得起的。」
「你們搞錯了,我是從松元崗來的,那裡鬧水患,各地成災,我爹把我賣人,是那騾車的主人把我買下,我……他們不會花錢把我贖回的,我不值這麼多,你們還是把我放了吧!」悅悅懇求著。
「小姑娘,我只是奉命行事的。你……咱們都是女人,我要奉勸你,你如果對他們說你不值錢、沒有人會來贖你的話,他們早晚會把你賣給妓院或大戶人家的,你最好放聰明一點,閉上你的嘴巴,好好睡一覺吧!明兒一早還要趕路呢!」婦人倒頭和衣當枕,轉身背對著悅悅不再言語。
悅悅聽了,越想越是心驚,難道自己真的逃不過被賣到妓院的命運?
霍毅!霍毅!心裡不斷呼喊著霍毅的名字,她的喉嚨像火燒一樣的疼痛,全身緊繃得像要炸開來似的,手腳被縛更讓她片刻都難捱。這一定只是一場噩夢,可是要到哪裡才會終止呢?她在暗夜裡張著一雙倉皇的眼,閉著又張、張了又閉,就渴望能夠再見霍毅一眼,就算是夢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