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假扮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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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來到了房內,悅悅看見了一張雕花的檀木大床,床柱上還刻著花鳥的木紋,點著幾個不同的彩漆。淡鵝黃的帳子、金色的帳勾,床頂板上還有著富麗堂皇的檀木櫃子。

  碧柔一直就是在這樣富貴的家庭裡長大,一舉手一投足,就是有一種嬌慵的富態。她回到了房裡,放開了悅悅攙扶的手,就將麻衣麻帽往地上一丟,整個人投進了這精緻的大床上,抽抽噎噎地又嚎啕大哭起來。

  悅悅在旁看得不知所措,心想碧柔剛剛在靈堂上一直強忍著不哭,現在她終於忍不住崩潰了。「碧柔,你要節哀啊——」悅悅腦子裡不斷想要找適當的話來安慰她。

  「不——不可能了!不可能了!我這輩子不可能——」碧柔的臉埋在繡花枕頭上,嗚嗚咽咽聽不出個所以然。

  悅悅上前坐在床榻上,輕撫著碧柔的背脊。

  「碧柔,已經是正午了,你要我替你端碗麵來嗎?你好久沒有吃東西了,肚子一定是餓了。」悅悅好心地問道。

  「不要!你走開!我不要你在這裡,悅悅,悅悅,我看見你,一點都不悅——」碧柔轉身將悅悅拍在背上的手用力地甩開,她終於爆發出對悅悅的敵意。

  悅悅頗為訝異,這幾天看到的碧柔,一直都是溫溫婉婉惹人愛憐的,想不到也有如此潑辣的一面。

  她不想留下,轉身想走。

  「不!悅悅,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留下來,留下來和我做伴,我不想要一個人在這房子裡,空空蕩蕩的,好嚇人——」碧柔急忙回身,抓住了悅悅的手哀求。

  「你不要怕,這屋裡有這麼多人,你需要什麼,隨口一叫,就會有人來的。」悅悅只好又坐了下來。

  「你知道嗎?就是人越多,才會更覺得孤單,我知道,你們過完年就要走了,宅子裡還是有這麼多人,卻沒有一個可以和我說體己話的,他們只在暗地裡看我、猜我,看我是不是守得住,猜我是不是熬得過。我真希望所有的人都從我的眼前消失,就只剩——」碧柔將話打住。

  「你該珍惜的,這樣的環境衣食無缺,有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我們從河間府回來的路上,就看到了好多逃難的百姓,他們——」

  碧柔將悅悅的話打斷:「我知道,你的口氣和姥姥一模一樣,我聽說你也是留洋回來的,可是看你的衣著打扮,一點兒都不像。」

  「嗯,是嗎?有人就這麼說過。你餓了嗎?我去端面來。」悅悅被碧柔說得心虛,想要轉移話題。「悅悅,告訴我!告訴我國外的情景,我想知道你們都去過些什麼地方?看過什麼樣的人?」碧柔毫不理會悅悅的反應,更不管自己是個喪夫之婦,抹掉了淚水,想要知道霍毅離開家後的一切。

  沒有人知道碧柔心裡有多後悔當初的選擇,自從和霍楚成婚後,他身體就一直不適,長久病榻上的折磨,對碧柔來說,早就磨光了所有情意,霍楚的死,說不定對他們都是個解脫。

  當年碧柔決定下嫁霍楚時,霍毅還求她一起離開中國。她沒有答應,因為當初考慮過,霍楚是家中的長子,將來霍家偌大的家業全都要由霍楚繼承。而霍毅像個浪子,老是行蹤飄忽不定,她沒有把握可以和他一起吃苦流浪。

  想不到碧柔當初的盤算,全都要化成泡影,她不但沒有子嗣可以繼承家產,現在連回來的霍毅都已經成親了,如今她兩頭落空,怎不讓她心痛欲絕。

  「碧柔,這些事情我以後再慢慢告訴你,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好好休息,我等會兒再來。」

  悅悅急迫地逃離碧柔的房間。她不知道她還能隱瞞多久,但是這個謊言一天不揭開,她在霍家的日子就一天都不能心安。

  好幾次悅悅想要對霍毅說,可是她沒有勇氣,更不知道要如何說出口,她和霍毅都已經越陷越深了。

  第8章(2)

  碧柔自從喪禮後回到房間,就一直不肯出來,也不想吃東西。所有來安慰的人,她全都轟了出去,霍家上下都以為碧柔是傷心過度、失了控制。

  霍毅聞聲,看著父母和姥姥的眼神,他們不求,但他知道碧柔只聽他的,他不得不來碧柔房裡。「聽說你什麼都不吃,你這樣子,霍楚知道,不會安心的。」霍毅說道。

  碧柔躺在床上,聞聲抬起頭來,用著一副含怨的眼神,瞅著霍毅猛看。

  「霍楚不會知道的,他死了,永遠都不會回來,我要一輩子孤零零地關在這霍家的大宅裡。沒有人理會,沒有人——」她掩著嘴嗚咽,水汪汪的眼睛裡,又含著淚水。

  「碧柔,不要說傻話。你有姥姥、有爹娘,你是霍家的媳婦、霍家的一分子,怎麼會沒有人理會?」

  「有什麼用?有什麼用?」碧柔猛烈地搖頭,成串成串的淚珠又滾了下來。

  霍毅彷彿又看到了往日的情景,碧柔時常如此,只要有一點點的委屈,總是會來到他的面前找他訴苦。他不會安慰人,到最後總是緊緊地抱著碧柔,沉迷在她的軟玉溫香裡。

  碧柔也想起了從前,只要埋進霍毅的懷裡,有什麼天大的委屈,都會消失於無形。想當初,她是多想要永遠貼在這樣壯碩安全的懷裡,她怎麼就這樣放棄了?

  然而現在他們沒有擁抱彼此,因為他們不再像從前一樣了。尤其霍毅回到霍家以來,一直對碧柔保持著距離,多了一份對兄嫂的尊重。

  「來!擦擦你的眼淚。」霍毅從口袋裡掏出了手帕,不幫她擦拭,直接遞給了碧柔。

  碧柔接過了帕子,擰在手心裡就是不擦。她要霍毅看著她梨花帶淚的容顏,全是為了他而哭泣的;然而霍毅坐回鋪了大紅緞子的紅木椅子,雖然只有兩步之遙,卻像是隔了大江大河。

  「你不同了!」碧柔盯著霍毅,幽幽地說道。

  「人是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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