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何世槐面無表情,無動於衷的說:「在你們眼裡,我的確是該碎屍萬段,是該遭天打雷劈,但用用你們的腦筋,想想吧!今天的這一切,我會變得這樣性情不定,麻木不仁,全是你們點燃的戰火,全是被你們連手給逼出來的,所以……」他看了看依盈,又看了看駱逸風。「你們沒有資格恨我,該恨的人是你們兩個,是你們害死自己的孩子,你們才是真正的元兇,真正的劊子手。」
「好!」駱逸風從一片哀痛裡抬起眼睛。「就算我們罪有應得,那也該報在我和依盈的身上,你又怎麼能去扼殺一個無辜的小生命?」
何世槐露出猙獰的眼光。
「我根本不顧後果,」他說:「我只要你們付出慘痛的代價。」
「是的,」駱逸風酸楚的說:「我們的確是付出了千百倍的代價,失去了孩子,讓你搶走了依盈,又把她折磨的慘不忍睹,世槐,我投降了,我投降了,可是……你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們,還要把置身事外的嫣藍拖下水,成為另一個無辜的受害音,難道說,我和依盈的血淚付出,還不夠嗎?」
「不夠!不夠!」何世槐迭聲的喊:「根本不夠!就算你們挖心掏肺、剖腸解肚,都不夠彌補我心裡那道傷痕的千萬分之一,何況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要和你們誓死周旋到底,即使是要傾盡畢生的心血,即使是要死傷纍纍,我都不會輕言放棄要把你們打到十八層地獄裡去的決心,因為,我要你們的傷痛,比我的還深還多,要你們所受的折磨,比我的還痛還重……」
「哦,天哪!」駱逸風一陣驚呼,沉痛的說:「你究竟想把我們怎樣,才肯停止這場殘酷的戰爭?」
「不會了!」何世槐搖搖頭,肯定的說:「不會停止了,它已經像滾滾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的蔓延開來,就算你們再多的努力,我都不會結束這場戰爭,而要讓你們永無寧日,永永遠遠的活在痛苦裡。」
然後,他甩甩衣袖,仰聲大笑的向遠方的小路走去。
一時間,駱逸風怔呆了,整個人跌坐在石階上,茫茫然的看著他的背影,讓心肺一陣一陣的被撕碎,碎成了千千萬萬片,碎成了像地上的雪花,而耳畔,卻聽見站在風中的依盈,嘶聲的大喊著:「何世槐!你這個魔鬼,還我的孩子來,還我的孩子來……」
第十一章
這夜,在小白屋裡,一燈如豆。
就在那盞昏黃的燈光下,駱逸風把自己深深的陷在沙發裡,一動也不動的凝視著窗外的一片月色,腦海裡,卻是那麼的茫然和紛亂,那麼的迷惘和無措。
同時,距離他不遠的餐桌前,依盈也癡癡傻傻的杵在那兒,望著手裡一把閃閃發亮的水果刀發呆,而刀背上發出一道銀光,映落在她那淒黑而深邃的眼眸裡。屋內靜悄悄的,好像只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
突然,在一片寂靜中,依盈手中的小刀不經意的滑落下去,發出一陣巨大的響聲,把駱逸風給驚動了。她迅速從地上拾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就把手往後藏,但來不及了,就在她還沒從那份驚慌裡回過神來,駱逸風已經衝到她的面前,著急萬分的問:「妳怎麼了,依盈?」
依盈怔怔的看他。
「沒有。」她很快的回答:「我沒事,真的。」她又強調了一句。
「那,」駱逸風把她的手扳到前面來,訝異的問:「妳手上為甚麼拿著刀子?」
「哦!」依盈愣了一下,才擠出一絲笑容說:「我是看你一整天神魂顛倒,茶不思飯不想的,才想去削些水果來給你。」說著,她逕自走到冰箱前,打了開來,取出一個又大又紅又漂亮的蘋果來。
「不了。」駱逸風追過去,阻止的說:「妳別為我忙,依盈,即使妳現在手上拿的是天上摘下來的蟠桃,我也一樣食不知味。」
「難道你就這樣讓自己頹廢下去嗎?」
「不。」駱逸風搖搖頭。「我已經想過了,我一定要阻止嫣藍嫁給何世槐,免得她再步妳的後塵,掉落到深不可測的陷阱裡,永不見天日。」
依盈垂下了頭。
「對不起!」她愧疚的說:「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再來找你,不該帶給你那麼多的痛苦,而且,那天在楓林中,我早該看出你和依盈的關係,逸風,你原諒我吧,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介入你的生活,不是要來製造風暴的,早知道,我死也不會答應留下來。」
「我不許妳這麼說,」駱逸風沉痛的看著她。「依盈,這整件事和妳毫無關係,妳無須道歉,也無須自責,我想,是命運要我這一生坎坷,但我無怨無求,只是我無法釋懷,是我害慘了嫣藍,是我把她推到地獄裡。」
「那麼去吧!」依盈發自內心深處的說:「去把嫣藍找回來,她才是你的真愛,去吧,也許一切還有救,還可以挽回你的劣勢。」
「對!」駱逸風突然振起身子。「我必須馬上去見嫣藍,把何世槐的陰謀,一五一十的都拆穿來。」
於是,他匆匆跑出小白屋,三步並做兩步的,一路跌跌撞撞的衝到了「小潮」,把正在打烊的千鶴子嚇了一跳,她才要迎向他,就看見他那龐大而高挑的身影,已橫在眼前,急躁的說:「告訴我,嫣藍住在哪個房間?」
千鶴子來不及開口,只用手比了比甬道的最盡頭,駱逸風就一陣風似的狂捲過去,乒乒乓乓,猛對著角落那扇門敲。
那急促的敲門聲,把屋內的嫣藍給驚跳了起來。她才拉開木門,迎面而來的卻是駱逸風那張熟悉而輪廓很深的五官,她一驚,立刻又關上了木門,把背脊緊緊的靠在門扉上,驚慌而失措的喊:「你走!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了,逸風,我們之間早已船過水無痕,你還來幹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