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快開門,嫣藍!」駱逸風又敲了兩下,隔著門叫:「不管我們變成甚麼,都請妳一定要聽我的,要不然,妳會後悔莫及的。」
「是的。」嫣藍悲絕的說:「我早就後悔了,所以,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花言巧語,不要再走進你的神話世界,甚麼水神奇緣,甚麼矮奴公主,那全是騙人的?」
「不,嫣藍。」駱逸風急急的解釋。「我不是在花言巧語,也不是在危言聳聽,或想挽回甚麼,我只是來告訴妳,妳不能嫁給何世槐。」
「為甚麼?」嫣藍問:「為甚麼我不能嫁給何世槐?」
「因為他是個混球!是個魔鬼!他根本不是真心在愛妳,而是一直不安好心,想利用妳來報復我,妳知道嗎?」
「夠了!逸風!」嫣藍心痛的喊:「你有甚麼資格這樣說世槐,他對我的深情,我看得清清楚楚,別的不說,就單單他守候在大風雪中的那份癡心,我早就被感動了,而你呢?你除了給我傷心、悔恨,和痛苦,就是讓我跌到地獄裡去,跌得好深好深,現在,世槐好不容易要把我拉到他的天堂,你又為何還要對我落井下石?」
「不不!嫣藍!」駱逸風不死心的猛敲著門,哀淒的說:「那是假的!那是假的!何世槐是個戴上面具的惡魔,他只是在對妳演戲,只是要博取妳的同情和信任,妳千萬不能上當呀,否則妳一不小心,就會成為第二個依盈,永不超生。」
嫣藍陡的一震,整個人滑落到地底。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她努力的搖著頭喊:「我甚麼都不要聽,逸風,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或者我明明知道前面是個陷阱,我都不會再回頭了,也決心要嫁給何世槐,只求你,別再來打擾我平靜的心湖,好嗎?」
「可是……」駱逸風嗒然若失的。「我不能看著妳意氣用事,拿自己的一生幸福作賭注。」
「那又如何呢?」嫣藍把頭深深的埋在手掌心裡,啜泣的說:「我的心早就已支離破碎,如果說我意氣用事也好,說我玩火自焚也罷,那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趕快走出你帶給我的悲傷,至於後果,我來不及顧暇,也別無所求了,所以請你走,還給我一個清靜,從此從此,我們不再有任何瓜葛,你全都聽清楚了嗎?」
頓時,駱逸風一個顛躓,整個身子跌跪在地上,用絕望的聲音,喃喃的、哀淒的、痛徹心扉的喊:「哦!嫣藍,妳非得要我悔恨一輩子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小白屋,只感覺寒風一陣陣刺骨般的穿過他的肌膚,每一個風吹過處,都是那麼茫然無依,而心裡卻在滴著血……
終於,他走進了燈火裡。依盈幾乎立刻就迎了過來,帶著緊張的心情,眩惑的問:
「怎麼了?逸風,你把一切真相都告訴嫣藍了嗎?」
駱逸風慢慢抬起一雙迷濛的眼眸看她。
「是的。」他說:「我把一切都說了,但是嫣藍她……」
「她根本不相信你的話,不相信何世槐的所有陰謀,是不是?」
「不,依盈。」駱逸風搖搖頭,心如刀剮的說:「從嫣藍的眼神裡,我看得出來,她在恨我,恨我的絕情絕義,恨我的毫無擔當,所以她在懲罰我,即使她明明相信這是何世槐設下的圈套,也要像一隻飛蛾般的撲火而去,就是粉身碎骨,就是壯烈成仁,她也在所不辭。」
依盈一驚,後退了一步。
「這麼說,」她慌亂的尋找駱逸風的眼睛。「嫣藍寧死也不回到你的身邊來了,那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把你們這一對鴛鴦水鳥,逼到了死海裡。」
「不要,依盈!」駱逸風驚慄的叫:「妳先不要預設立場,我和嫣藍之間,根本不關妳的事,而是何世槐一手挑起的,別忘了妳也是一個最大的受害者,我們千萬別被他逼到死胡同裡,否則那只會親者痛,仇者快。」
「可是事實證明,」依盈說:「我的出現才造成你們的決裂,才讓何世槐有機可乘,怎麼說,我都難辭其咎,我都罪不可赦。」
駱逸風忽然把她拉到面前來。
「聽著。」他鄭重而心疼的說:「妳千萬不能胡思亂想,何況妳已經夠虛弱和心力交瘁了,不能再把自己囚困在無形的枷鎖裡,如果妳不想我為了嫣藍之外,還要為妳多擔一層心,那麼停止妳的罪惡吧,好好的去睡覺,我不會有事的,如果,妳非把自己捲進我和嫣藍的恩怨情仇中,再一次折磨自己,我才會有事的,妳知道嗎?」
然後,他把依盈送到她的臥室裡,看著她輕輕閉上眼睛,才走了出來,一個人悄悄來到了屋後的小亭台,讓自己跌坐在一張籐椅裡,望著月光下,早已結滿了一層薄冰的阿寒湖發呆。然後,他發現茶几上還躺著他的一支口琴,他順手抓了起來,就放在嘴唇上,情不自禁的吹起一首歌來。
他知道,那是他熟悉的「摩利莫之歌」。
只是,這首歌竟讓他想起了秋天的早上,想起了阿寒湖特有的水中植物毯藻,也想起了矮奴公主和她堅貞的愛情故事,以及美麗浪漫的「水神奇緣」。於是,他一時心海澎湃,不停的、努力的、忘情的吹奏著,好像要把心底的情愫都傾訴而盡,愈吹心就愈亂、愈痛、愈不可收拾,而心底,卻有個小聲音,不停的在吶喊著。
「嫣藍!嫣藍!嫣藍……」
就這樣,他讓口琴聲持續到天明,直到自己有些累了,有些筋疲力盡了,他才斜靠在籐椅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當依盈發現他的時候,冷冽的霜氣,正一寸一寸的吹在他的身上。她立即找來了一件毛毯,準備要幫他蓋上,竟發覺他的肌膚滾燙得像一塊燒紅的木炭,她不覺的驚跳了一下,再摸摸他的臉龐,摸摸他的額頭,那如導電般的溫度,把她整隻手都燙麻了。她不由分說的,就撲到他的跟前,一邊搖晃著他的身子,一邊急亂的叫:「逸風,你怎麼了?快醒醒!快醒醒!別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