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這麼說。」
「你卻這麼做!」
「妳這不是找碴?」
「哼!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太婆揚起高傲的下巴,無視於他的存在。
剎那間,他覺得這老太婆好像真有那麼點來頭,「妳究竟是誰?」
「真想知道?」她故意吊他胃口。
「不說就算了。」他也端架子。
「在紐約,你也許可以呼風喚雨,但在阿爾卑斯山,你就得聽眾神的聲音。」她說得寓意深遠。
他改弦易轍地反問:「妳和老船長是什麼關係?」
老太婆突然不語,折返身子,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妳不想知道他的近況?」他抓住她可能有的好奇心。
她止住了腳步,似在思考,佈滿皺紋的拳頭也握了起來,最後緩緩鬆了開來。
「等伊莎貝拉過了今晚再說吧。」丟下話,她便消失在門邊。
「老太婆!什麼叫等伊莎貝拉過了今晚再說?老太婆!」他沉不住氣地喊道。
老太婆早隱避於黑暗之中。
他開始在原地踱步,從他和葛風蝶在一起,自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平日絕不會開口的玩笑話全出籠,而且就像個衝動的少年,隨著她的轉變而躁動不已,外加這個詭異的老太婆,他的世界一下子全變了個樣。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不管老少。
有關這點,他到現在才算是真正承認,女人不是個容易弄明白的生物。
時間慢慢地過去,可是布幔後方的葛風蝶卻仍未出來,他搖頭苦笑。
女人連洗澡也像做三溫暖似的,慢得要命。
三十分鐘過去,葛風蝶仍末出來,小寐一會兒的慕林乍醒,直覺不妙。
他陡地衝至布幔前方,大喊:「葛風蝶!」
沒有任何回應。
「葛風蝶!」他站在外邊又喊一聲。
依舊靜悄悄,就連水聲也沒有。
這下子他再也顧不得禮貌與否,馬上掀開布幔--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臟幾乎停止律動。心疼的感覺就像被冰柱刺了個正著,寒中帶驚。
「葛風蝶!」他連忙抱起已事先裹好浴巾,但卻躺在地上的她往外衝,並扯著嗓門喊叫:「老太婆!老太婆妳快來!她昏倒了!死老太婆快來!不然我就拆了妳的屋子!」
老太婆就像抹幽靈,冷靜地出現在他的眼前,手裡還端了一杯熱氣蒸騰的杯子,「先將她放至床上。」
「床上?」他還不知道這裡有床。
「隨我來。」她引他們進了一間密室。
「將她放下,並將這湯藥給她喝了。」老太婆不疾不徐地說道。
「這是什麼藥?」他放好葛風蝶,質疑地睇著老太婆。
「救她命的茶。」
「裡面有什麼成分?」他仍不鬆懈。
「給不給她喝隨你便,但我可明白的告訴你,再過一小時,就算你想給她喝,她也不一定醒得過來。」老太婆小心地將湯藥放在床頭櫃上。
「我選擇叫山地救援的直升機。」他覺得不妥,不理會她的威脅。
「沒有。」她說。
「沒有?!」
「這裡沒有裝電話。」她答得簡單明瞭。
「我有手機。」他說,並拿出他的大哥大。
「這裡沒有基地台,也不收到訊號。」
「那你們這裡的人要是生病了怎麼辦?」他吼道。
「等死,或是喝這些藥茶。」
「老天!真是落伍!」
「現在不是批評的時刻,她的命就操在你一念之間。」
「妳到底是打哪來的巫婆?」他瞪著她。
「問得好,我是巫婆,她也是。」老太婆指著昏迷的葛風蝶。
他登時不語。
他的確聽葛風蝶說過,她是巫婆後代之類的話,他一直沒有當一回事,沒想到這個未曾謀面的怪老太婆卻這麼說,活像個有預測能力的「巫婆」。
「我先離開,你看著辦。」老太婆不管他的想法,從容不迫地退出。
老太婆走後,慕林的內心很掙扎,他學的是醫學,研究的是科學,如今卻要他拿葛風蝶的健康,以完全不科學的方式做為賭注,這令他十分頭大。
望著桌上的藥茶,他端起又放下,這樣來來回回了好幾次,最後才下定決心,扶起葛風蝶,餵她喝藥。
誰知怎麼也喂不進去!
他氣得正想大罵,卻不知老太婆從哪裡傳來略帶關心的提醒聲,「不會用你的嘴餵她?你不是老想吃了她?」
「死老太婆!」他必須說這的確是個好方法。尤其在他所有的西藥與器械箱全在保鑣那裡的情況,這是唯一餵食的方法。
正當他端起茶杯時,敏感地掃視了這屋子一眼,並大聲恫嚇:「不准偷看!」
然後只聞「哼」的一聲後,他就再也聽不到任何細微的聲音。
他先喝了一口藥,湯藥才入口,他的眉頭倏地打結。
真像死屍的味道,這種藥茶真能喝?!
該餵她喝嗎?會不會因此害了她?
他掙扎了好久,最後發現她的氣息變得越來越不規律時,逼得他拋開一切,賭上這把。
旋即,他湊近她的唇……
她的唇仍然柔嫩,但卻發燙,他一口一口地餵著,像極了愛妻至極的丈夫,細心且體貼。
喂完藥之後,他輕輕地將她安置在墊高的枕頭上,以防她嗆到。
觀察了她幾分鐘,他才安心地靠在床邊休息,不一會,便沉沉地睡去……
*** *** ***
「別走!」
慕林被自己的呼喚聲給喚醒,下意識地找尋之前喝下老太婆藥茶的葛風蝶,連忙以手背觸及她的額頭,確定她的燒已退、呼吸已漸平穩,懸蕩已久的心這才放下。
回想他先前之所以嚇出一身冷汗而驚醒,是因為他夢到葛風蝶病危,在她氣若游絲之際,苦笑地對他說:「我是遠古巫婆的後代,她會在子孫之中找尋一名繼承人,假如這名繼承人在遭逢劫難,即將羽化之前,無法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人,她將真的羽化成蝶。」
他不記得自己在夢中是如何嘲笑這個預言,但見夢中的葛風蝶,蒼白的面容幾近沒有血色,他的心感覺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