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複雜,一時很難道盡。」慕林輕描淡寫地回應。其實這也是他的困惑。
「我有時間聽。」
「可是我沒時間講。」他冷淡地拒絕道。
「你不是小氣的人。」這是他對慕林的認知。
慕林迅速抬頭睇了他一眼,「你錯了。我一直是,不是嗎?」
「那是同學的誤解。」
「謝謝。」他苦笑。
「可以告訴我嗎?起碼我的醫學領域和你所學的在某部分是相通的。如果你不吝分享,我想這對人類的腦神經,甚至大腦,是有極大的幫助。」馬裡道。
「你對蝴蝶瞭解多少?」他終於鬆口。
「只能分出牠與蛾的差別。」馬裡直言不諱。
「虧你的國家有這麼多珍貴的蝴蝶。」他冷笑道。
「你就饒了我吧。」
「首先我必須說,葛風蝶應該對紅黴素過敏,所以在搶救中,產生休克的現象。我們都知道紅黴素這種抗生素,只有萬分之一的人會有不良的藥物反應,我想這點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我們的急救方向出了問題?」馬裡追問。
「不算是。因為你的醫療流程沒有疏失,若有差池,僅在於她對某種藥物過敏而我們不知道。外加在這之前,她喝了一杯以伊莎貝拉,也就是蝴蝶的蛹所萃取的液體,加上多種該地特有的花茶調製而成的藥方,所以體內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就跟中藥一樣,這些花草藥方與西藥共服時,有幾個重要的禁忌,其中最大、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它們中間必須間隔兩小時。
而她在離開阿爾卑斯山的小屋前,她又喝了一杯那種藥茶,到現在時間沒有超過兩小時,所以在急救時才會產生致命的反應。
其實,也許這對一些人來說沒有問題,但她卻出了問題,所以我才推斷她對紅黴素過敏。」
「原來是這麼回事。」馬裡直點頭。
「其實,我研究蝴蝶多年,一直拿牠們做實驗,發現一種奇妙的現象,就是蝴蝶在真正變成蝴蝶時,必須經過蛹這個階段。
這階段看似完全靜止,但在蛹的體內卻又無時不在進行大革命。牠一方面要破壞幼蟲時又醜陋又難看的身軀,另一方面又要創造牠美麗的蝴蝶身軀,令人歎為觀止的是,這種大力破壞性與困難的建設性工作,卻是同步進行。
最妙的是,有些蛹需幾天完成,有些則需幾個小時。例如被喻為歐洲最美麗的蝴蝶--伊莎貝拉,牠便是在短短的三天內經歷四個階段,三天內死亡。」他說出他多年的觀察。
「這麼奇妙!」馬裡大為讚歎。
「更奇妙的還在後頭。」
「是什麼?」
「就是在牠們交配之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通常得等到次年,才會再看到另一批蝴蝶飛來。這就是我要研究牠的原因之一,也是最困難的部分。」
「那和你救她有什麼關聯?」
「因為當時她和蛹一樣看似完全靜止,因此,我想既然她已被宣判死亡,那何不以蛹的蛻變生命,換回她的生息。」
「結果你做到了!」
「這只是起步,也是僥倖,這條路還很長,我不敢居功,只希望她趕快好起來。我--我想我需要她的幫忙。」他意味深長地說。
「需要她的幫忙?還是需要她的陪伴?」馬裡問了道艱難的習題。
慕林登時不語。
「我會喝到你們的喜酒吧?」馬裡又問。
「你不是不喝酒?」他故意迴避問題。
「為了你的幸福,我非喝一杯。」
「你慢慢等吧,我去看她了。」他連忙起身。
「你說過她是你的妻子!」馬裡在他身後提醒道。
他背著馬裡揮揮手,「我只想快點帶她回紐約,我不喜歡這裡突來的雪。」他答非所問地將問題擋了回去。
馬裡坐在原地,扯著嘴低聲笑著。
死鴨子嘴硬!
*** *** ***
法國巴黎機場。
慕林將已痊癒的葛風蝶帶離醫院,直接趕往機場。雪也退了,藍天白雲美麗極了。就在他們連同他的保鑣一行六人,一起走進機場的貴賓室時,迎面就瞧見好整以暇等著他們的區約書。
遠遠地,區約書就站了起來,走近他們,「好幾天不見!」
「這麼巧,你也搭這班飛機?」笑容燦爛的葛風蝶毫不掩飾她的友善。
慕林卻是冷著一張臉,直瞪著區約書。
區約書倒是胸有成竹地應對,「我是專程在這裡等你們。」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她的話未盡,就被截斷。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自有辦法查出你們返航的班次。」區約書道。
「有事?」她問。
「只是關心妳,伊莎貝拉。」區約書笑道,「妳好嗎?都怪那個怪老太婆不讓我留下。」他又向前走了一步。
慕林立刻將她拉向自己,「她很好。」
區約書看著慕林霸氣的宣誓動作,再加上葛風蝶並沒有抽出手時,他明白了一件事--
在山上的那些天,他們倆的感情拉近了許多。
「一起坐吧!」區約書試圖挽回。
「不夠坐。」慕林不待對方引路,就牽著葛風蝶往另一區走去。
「慕林,我老妹得罪你,我可沒有!你何必做得那麼絕?」區約書終於沉不住氣。
「慕林--」她也覺得他有些不近人情。
他朝區約書冷哼了聲,不加理會。
「伊莎貝拉妳和我一起坐,和慕林那塊石頭在一起,只會短壽。」區約書越說越激動。
「約書,你不該這麼說的,慕林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的命還是他救的--」
「葛風蝶,不需和他多費唇舌,再說,這種事沒什麼值得說的。」慕林道。
良心說,救她是他自願,而非讓他人對他的印象改觀。
經過這次幾近生離死別的經驗,他發現自己對葛風蝶的感情放得越深,就越容不得他人靠近她,即使只是示好也不成。
這是嫉妒嗎?
是,他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