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很可怕的症狀,邯中業打定主意要克服它,所以,不只他母親安排相親安排得很用力,他也赴宴赴得很用力,直到這一天,他跟一個遠親的世侄女見面,他們選在一家西餐廳用餐時,他們才落坐——
「邯中業!」
一個餐廳女待跑過來打他的肩,活像他們兩個有多熟似的。
他瞪著眼看她。
那女的瘦得像根竹竿似的,他要看得很用力、很用力,才認出她來。
「知燕!」
「對啊!」瘦竹竿用力的點頭。
邯中業險些暈倒。「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氣得直念她。
她卻笑得像陽光那樣的燦爛,而且還像是很驕傲的問他,「我變瘦了對不對?」
「何止是變瘦了。」她簡直都快像非洲難民一樣營養不良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看著她的穿著打扮,不禁皺起眉。
她卻開朗依舊地告訴他,「打工啊!」
「打工!」他皺眉再問:「在餐廳?」
「對啊!」於知燕又點頭,絲毫不以為忤。
但邯中業卻難以接受,畢竟,她曾是那麼的厭惡廚房,就連洗碗都不願意,甚至還說了一套理論,說什麼廚房的油煙會殘害女人的肌膚跟壽命,活像男人是不死金剛,就不會被油煙給摧殘一樣。
邯中業看著她,想問她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田地?會做她最不願意做的工作?他甚至想問她,那個癡情男友有沒有找到她?
總之,邯中業心裡有一大堆的問題,但現在時機不對,人也不對。
他在相親,她在工作,他的對面甚至坐了一個邯家長輩都很滿意的女孩,她極有可能是他的下一任妻子,如果他夠聰明,他就該打發於知燕走,但他卻一點也不想。
「我……」他才開口。
於知燕便忙著問他,「她是你女朋友啊?」她用筆偷偷地比了邯中業對面的女伴。
「嗯!」邯中業用鼻子哼了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就當他的那聲「哼」是「是」的意思,「很漂亮。」於知燕大方的稱讚他好眼光。
「謝謝。」他替女伴謝了。
「想吃什麼?」
「你推薦吧!」
邯中業對吃不怎麼挑的,這是當初跟她交往時養成不挑食的好習慣,原因在於她真的很討厭做菜。
「我們店裡的糖醋魚不錯,鳳梨蝦球甜而不膩,滿多客人讚賞有加。怎樣?想不想試一試?」她手裡拿著點餐單,一副職業女侍的模樣。
邯中業真的很不習慣看她穿制服。
這一身中規中短的制服根本就不適合她。
邯中業草草點了兩樣她推薦的餐點,另外又選了三杯墨魚跟幾樣海產。
他是想盡早結束這頓飯,然後跟於知燕一起坐下來好好的聊一聊,然而,他相親的對象極不合作,吃頓餐像蝸牛在爬。
邯中業趁女伴上洗手間的空檔,把於知燕叫過來。
「幹嘛,你還想加點什麼嗎?」
「沒有。」邯中業不耐煩的打斷她,他實在不怎麼習慣她服侍他。
「我有話跟你說。」
「好啊!你說啊!」她聽著呢!
「我現在不方便,你待會兒有空嗎?」
「我們店十一點打烊休息。」
「那我十一點以前來接你。」
「好啊!」於知燕爽快地答應。
邯中業則是好不容易等女伴用完餐後,火速地送她回去,再折回去找於知燕。「對不起,我要找於知燕。」他有禮的開口詢問另一名女侍。
「於知燕不在。」
那名女侍脾氣壞得像是母夜叉,拿了塊抹布邊收抬著桌上的杯盤狼藉邊回答他,而她的動作之粗魯,活像那張桌子跟她有仇一樣。 邯中業捺著性子又問:「她是回家了,還是先出去一下,待會就回來?」
他彎著身子,好脾氣的低聲下氣問。
沒想到那個母夜叉似的女孩卻猛地抬頭,一張臉繃得像是他欠她兩百萬似的。
邯中業嚇了一跳,身子猛然退了兩步,這才站穩了。
「不在,不在就是她不做了、不幹了,她回家吃自己了,這樣你聽懂了嗎?」女孩壞脾氣地甩了抹布,雙手叉腰成茶壺狀,一副要找人幹架的架式。
邯中業沒想到這種高級西餐廳裡的服務人員的素質這麼差,問兩句話就凶人的。
不過,他不怕她。「我能要她的住址嗎?」
「不行。」
「小姐,你別那麼凶好不好?」
「那先生,我也請你別煩了行不行?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佔著我的時間,讓我做不了事,我們經理看到,我們會被扣錢的耶!」
「他扣你多少錢,我賠給你。」
「不用。」女孩哼了一聲,表示她的不屑。
邯中業沒轍,只好另尋法子去找於知燕。
他也不清楚為什麼她都失蹤了三個月,他壓根不心急,怎麼今晚才見到她的人,除了瘦了點、黑了些之外,又沒多大的改變,他卻急成這樣。
從外觀看來,她還是不改她率性、樂觀的個性,那他幹嘛急著要問她過得好不好?
以她那個性,縱使她過得不好,只怕也不會跟他說。
他的心雖然如是想,但邯中業最後還是利用他爺爺在地方上的關係要到了於知燕的地址。
他只是沒想到,她住的竟是這種地方——一個簡陋又狹小的屋子。
他敲了好久的門都沒人來應門,於是他站在門外足足等了兩個鐘頭她才回來。
「你怎麼來了?!」她看到他顯然很驚訝。
「我來找你。」
「我這個地方很難找吧?」她越過他,上前去開鎖。
門開了,是她的一片小天地。
邯中業跟著她的身後走進屋裡,沒走三步路,就來到屋子的正中央,這屋子他大概估算一下,恐怕不到五坪大。
而這樣的空間除了擺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之外,便什麼都沒有了。
「你就住這樣的地方?」邯中業很難想像像她這樣的天之驕女,一向讓人捧在手掌心呵護慣了的她,竟能適應這樣的生活。
這裡別說電視、冷氣了,她連照明設備都是根小小的蠟燭,她生活刻苦得簡直比民初時期還要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