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必恭必敬地告退,然而走了兩步,突地聽到慕容決出聲。
「慢著。」
「決爺?」他回頭。
「當年那樁滅門血案,你很清楚嗎?」慕容決沉吟了下。
「清楚,至今依舊歷歷在目。」
「哦?」頓了頓,慕容決才緩聲道:「那你可知道聞人府三位少爺是何來歷?」
「當然知道。」屈士全笑得狗腿,巴住機會,非要替自己挽回顏面不可,以博得慕容決的好感。「話說當年,世延老爺和聞人笑的交情非同尋常,記得聞人笑迎娶美嬌娘,喜獲麟兒時,聽說世延老爺還親自送上一枚稀有的血沁翡翠。」
「哦?」送上的不是琉璃紙嗎?他不禁微蹙起眉。
「沒多久,滅門血案便發生了。」屈士全斂眼回想著。「決爺應該知道聞人笑出生草莽,當年為了歸隱,將所有家產分送給下屬,也算是交代了兄弟們的生活,但是又聽說,滅門血案的主使人便是聞人笑當年的下屬,但究竟是為了什麼,可能只有世延老爺知道。」
慕容決忖思著,半晌才又道:「可你還沒告訴我,那三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們正是聞人笑的……」
「大人。」
一旁小徑傳來聞人唯淡淡的喚聲,兩人不約而同睞去。
「還在想大人的座轎為何還在外頭守著,原來是大人尚未離開。」聞人唯勾著淡淡笑意走近。
「那是我正在為方纔的失禮同大人道歉。」慕容決先行啟口。
「哦?」
「大人,真是對不住,還留你到這時候。」
「不不不,不打緊。」屈士全輕咳兩聲,道:「既然已經沒什麼事了,老夫就先離開了。」
「送大人。」聞人唯以眼示意身旁的家丁。
屈上全一走,聞人唯隨即意味深遠地打量起他。
「二爺,有事嗎?」
「是沒什麼事,只是想問你,遙少呢?」
「遙少……」他倒是把他給忘了。「我馬上回捲心閣。」
「不用了,我早已經將醉倒的他給送回院落了,你同我到吞陽樓吧!」話落,不管他允不允,聞人唯率先走在前頭。
慕容決睇著他的背影,長睫斂下,暗自盤算,隨即跟上。
*** *** ***
吞陽樓
走進聞人唯的院落,其樓閣飛簷迭起,閣道曲回,鑿石架空,飛梁閣道。
慕容決見狀,不禁搖頭輕笑。果真是爹所設計的屋形,完全是爹的喜好。
隨著聞人唯的腳步到二樓偏廳,便見他遣走所有的家丁,樓閣裡就只有他兩人。
聞人唯坐在主位,淺呷了一口茶後,正眼睇了他半晌,才突地開口道:「今兒個多謝你解危。」
慕容決有些意外地挑起眉,笑道:「二爺言重了,話再說回來,不也是二爺要我處理這樁事的嗎?」
難道聞人唯是意外他竟會將事情處理得這般完善?
他和屈士全在林子裡的對話,就算他沒聽得完全,也絕對聽了大半,換句話說,他現下應該算是知道他的身份了,千萬別再睜眼說瞎話,說他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是我要你去做的沒錯。」
「難道二爺想要給我賞?」他打趣道。
「你想討賞?」聞人唯反問,唇角勾笑,笑意卻不達眸。
「倘若二爺允許的話。」還想和他打哈哈?
睇著他的嘴臉,他還是忍不住要嫌惡;儘管兩人的長相全然不同,但他那動作習性,教他有種像照鏡子般的相似感,真是教人厭惡。
聞人唯狀似閉目養神,長指在桌上輕彈,頃刻才張眼道:「你想知道什麼?」
慕容決聞言,微勾笑意。「我要知道琉璃紙在哪。」既然他都退一步了,他自然是開門見山就說。
聞人唯微挑起眉,簡潔道:「不在我這兒。」
「在哪兒?」
「不知道。」
聞言,慕容決不禁放聲大笑,驀地斂笑,冷道:「遙少好像還不知道你們三個並非是他親兄長,是不?」
「那又怎麼著?」他臉色微沉。
「他應該也還不知道自己親爹出身草莽,也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怎麼慘死在一樁血案底下,是不?」將聞人遙視為空谷幽蘭,讓他過著不食煙火的神仙日子,他們對他的保護,不會令人太意外。
「威脅我也沒有用的,小遙不是傻子,他會知道該相信誰的。」自己一手教養出來的孩子,他還是有那麼一點把握的。
「是嗎?你也許不知道遙少對我有多倚重。」
「倚重也不過是一時的,比得上我們十幾年的感情嗎?」聞人唯笑得得意。
慕容決唇角的笑意凝住,瞇起黑眸好半晌,突道:「你打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更清楚我混進聞人府的用意,是不?」
「我什麼也不知道。」聞人唯笑瞇了眼。「你是誰,又想要做什麼,對我而言一點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你賣身的時間只有一年,時間一到,你便得立即離開聞人府。」
「別忘了慕容家給你的恩惠,要不你現下也還不過是個為人賣命的小小山賊罷了。」他沉聲道。
方纔屈士全話到一半,但儘管如此,他卻也已經猜到全部。
若無誤,他們三人必定是聞人笑生前最為親信的手下,要不,為何在聞人笑死之後,他們還會待在聞人遙身旁,甚至還拉拔他長大?
「你可錯了,恩惠是我給慕容世延,而不是他給我的。」聞人唯似笑非笑地道。
慕容決瞇起陰冷黑眸,撇唇輕笑,「還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呢!如今不是說出我爹的名字了?」
「是啊!慕容府,我就只識得一個慕容世延,其餘的我一概不知。」長指依舊有一拍沒一拍地輕彈著,斂下的長睫掩去他眸底的思維。
「你豈會一概不知?」慕容決哼笑一聲,「聞人唯,你明知道我混進府要找琉璃紙,你卻不阻止,是你太有自信,還是這裡頭有什麼陰謀?是不是我爹說了什麼?或者同你們交換了什麼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