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他的傷移不開眼,而龍九則盯著她的眼。
「沒有人受傷不會疼。」
「那為何不擦藥?是想趁機把衣服染成紅色省下染料錢--」她抬頭瞪他,不意卻被他驚猛到顯得失禮的眸光震懾住。
他他他……在看些什麼?她想開口怒斥他的無禮的,但喉嚨卻像噎著一顆果子般擠不出任何聲音,甚至連身體也動不了……
龍九在看嚴茉蘇,但並不是很清楚自己一直盯著她看的理由。他只是,別不開眼。濃濃的疑惑在心中蔓延,給她的評價依然刻薄,例如--俗不可耐、裝飾過度、凶悍尖酸那一類的,但他為什麼會膠著住目光,連跟她鬥嘴都忘了?
而,這女人甚至是個已婚的!
思緒不期然轉到這件令人不悅的事實上後,他才回過神,開口道:
「你該知道,不是把全天下的珠花往頭上插,就會顯得美麗。」
什麼?嚴茉蘇還沒回神,有些迷糊的。
「你應當明白,不是把整盒的脂粉往瞼上塗,就會成為美人。」
他說什麼?她臉皮開始抽搐。
「還有其它指教嗎?」聲音打牙縫裡森寒竄出。
「你遺想繼續聽下去?」龍九哼聲問,不以為她有太好的度量聽下去。
「你能說,我就能聽。你說呀!」她雙眼冒火,不明白這傢伙為何就是一再惹她生氣!不明白惹她生氣對他有何樂趣可言?
龍九眉眼高揚,不說話,卻伸出一隻手探到她臉蛋下方,手掌向上--
「你做什麼!」她驚得一跳,以為將被輕薄。
「接粉。」他說得好正經。
「什麼?」她聽不懂。
龍九手又探來,目的地依然是她的下巴。而她因為太好奇了,所以沒再退。
「你說你在接什麼?」她問。想弄清楚他到底在說什麼。
龍九指示道:
「你臉皮一直抖,粉就一直落,別停,繼續抖。」
什--麼!
原本稍止的面皮如他所願又劇烈抖動起來,這人!這混帳!居然在諷刺她臉上的妝太濃!太過份了,實在太過份了!
「你這--」
「很好,就這樣抖,等粉抖完了,也許我會有幸成為第一個看過你真面目的人。」他很期待地笑著。
嚴茉蘇終於明白為什麼全江湖的人一看到他笑就要拔刀相向,因為她現在也很想這麼做!
「你!」她氣得呼吸急促。
「怎樣?」他的白牙好礙眼。
「這樣--」她抓狂出拳,目標是那一片白衣上的腥紅--
正中「紅」心!
她不是沒有優點,他知道。
只不過缺點實在太多,以至於看起來-點也不可愛。
而她最不可愛的那-個缺點是--
他媽的她居然已婚!(天殺的!她怎麼可能有人要?!)
第六章
「咳咳咳……咳咳咳……」在一連串習慣性地打噴嚏完後,接著是摧心肝也似的猛咳。這是龍家客房裡每天必有的景象。
龍九好奇頗久了,只知道嚴老爹長期為宿疾所苦,一直沒法根治。他今日如常在早晨練武一個時辰,完畢後便往客房這邊走來。趁還沒有其它事找來,他是該拜訪一下嚴茉甦的雙親,以便釐清他對她愈來愈多的疑惑。
這個女人,身上有怎樣的故事呢?
幾位女眷正坐在廳堂裡,見他進門,連忙起身相迎。
「龍九爺,怎麼過來了?有何吩咐嗎?若有事,叫人過來喚一聲也就是了,怎好勞您親自走來……」嚴母惶恐地招呼著,一邊還忙著倒茶。
「別忙,我只是過來看看。你請坐。」他清淡的口氣裡有不容違逆的威嚴,教嚴母立刻乖乖在椅子上安坐。
而兩名小姑娘早已退到內室裡去,謹守閨女的禮教。
龍九看了下屋裡的擺設,問:
「住下這些天,可有什麼缺乏與不周延的地方?」
嚴母恭謹道:
「沒的,沒什麼缺乏,一切都周到得緊。多謝九爺的關照。」
「嚴老爺身子骨似乎頗虛弱,是怎樣的情況呢?」
提及這個,嚴母叨叨地說著:
「是一些鼻竇方面的毛病。原本不算嚴重的,但因為一直沒能根治,逐漸變成現下這樣,連心肺也給癆病了。尤其江南一帶多潮濕,讓茉甦她爹已經沒法躺著入眠了,連好好睡一覺都是奢想。」
「沒找過大夫尋求根治藥方嗎?」他又問。
「一直有在找,但都沒太大的成效。只能靠著一些昂貴的藥劑方來抑制病症加重,其它也就聽天由命了。」
昂貴的藥?龍九心裡頗有思量,以閒聊的口氣道:
「老夫人好福氣,有能幹的女婿與女兒經營起這麼一間遠近知名的學堂,龍九好生佩服。」
嚴母苦笑地搖頭,歎了一口氣。
「這兩個孩子也是命苦,這幾年的波折下來,好看的只是門面,哪有什麼其它可說的?」
「哦?這是怎麼說呢?」他看得出來嚴母是平凡老實的婦人,沒有她女兒那般的機警與利舌。是一個方便打探的對象。
「唉!這怎麼說好……」嚴母歎了又歎,不好意思說出那些令人難受的往事,都已經過去啦,不去想,日子會舒心許多。
龍九露出少有的關懷神情,聲音更輕柔地道:
「請別見怪,龍九無意探老夫人隱私,只是因為欽服洛華兄夫婦的辦學精神,又覺得他們似乎為一些事情所苦,忍不住想來瞭解一下,或許有龍九幫上忙的地方。當然也許是龍九多慮了,也請老夫人見諒。」他拱手說著。
嚴母連忙擺手低呼,受寵若驚的,立即將所有事情都滔滔不絕倒了出來:
「不敢當!不敢當!龍九爺千萬別折煞老身啦!事實上那些事也沒有什麼的,就拿我家來說吧,也不過是茉甦她爹給騙了錢,那人發達了卻不認帳。那人是茉甦當初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叫彭風的,說是要先立業再成家。茉甦她爹不疑有它,拿出家裡幾十年的積蓄,連房地契都去抵押,湊了一百兩銀子給那彭風上京城做生意。幾年後那人是成功了,還回鄉偷偷接了家人去享福,卻翻臉不認我們這親家。唉!茉甦她爹當然是吞不下這口氣,我們舉家勞頓去京城,就是要討回一個公道。卻給他們轟了出來,並且奚落了一頓,說什麼我們這窮酸破落戶,也妄想高攀他們富貴的……唉!反正就是嫌棄我們,說我們配不上錦衣玉食啦!氣得茉甦她爹都給嘔血了。」邊說還邊拭淚,好久沒說這樣的辛酸了,忍不住又一陣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