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猜嘛,新來的丫頭當然只有服侍客人的分哪,那些季家主子向來不輕易更替貼身奴僕,隨便一個侍兒都留在身邊五年以上,你們那個被賜姓季的大總管,不也是五歲入府,至今四十年有了嗎?」
丫頭老實搖頭:
「大總管不許我們談論主子總總,亂嚼舌根的,就馬上趕出府,不再錄用。大家都好害怕,以至於大家連閒聊都不敢涉及旁人事物,哪敢詢問大總管年資幾何,就怕丟了這好不容易掙來的差事。」
旁邊一名蓄了滿臉鬍子的老漢點頭道:
「季總管對奴僕的要求嚴格一向聞名,也難怪你們這些小丫頭嚇得不敢多舌問些什麼,要是因此給攆出去多無辜。」
「唉,可不是。那也就莫怪你啥也不知道了。」
丫頭機伶探問:
「大爺,可以讓我知道何謂城裡人們都知曉的『那件事』嗎?」
既然小丫頭這麼想知道,態度又這般誠懇,這些閒漢子們哪有不說出來的道理?難得遇到一個全然對此事無所知曉的人呢。
秋收完後,閒著也是閒著,大家七嘴八舌地爭相說了起來,不時還有旁人加以補述其不足之處。
事情,是這樣的——
話說,這世間,有一群特異人士,身懷絕技,逞兇鬥狠,自成一個天下,叫做「江湖」。這江湖嘛,雖然亦是劃地於王土之下,但就硬是與尋常百姓家區隔成兩個世界,不是一般人隨意可窺得堂奧。
江湖上,有大俠、有大魔頭、有無惡不做的、亦有除暴安良的……總之是道也道不盡的傳奇事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處在一群大男人中,卻依然能夠脫穎而出的俠女了!
有的俠女,來自家族的庇蔭,隨便出來繞幾圈,就被封個好聽的名頭過過乾癮;而有的則是出身困苦,憑一身真功夫打出名號,望起來總是滄桑些。而不管是哪一種出身,只要是美女,那真是精采了!在身心未有歸屬之前,包準被天下群雄追得無處躲,想博得美女青睞的,必得血濺三步,或讓人血濺三步不可。
傳聞四年前有一個江湖第一美人,美到讓黑白兩道的年輕俊彥們趨之若騖,紛紛起而追之,多起鬥毆比試興干戈,無非是想在佳人面前逞英雄,為此造成許多傷亡。但是誰也沒料到,這場江湖豪傑的集體求偶大戲,竟是沒人得到美人芳心;大美人無視多少豪傑為她拋頭顱、灑熱血,逕自下嫁尋常百姓家,嫁給一個叫做季容飛的年輕男子。
不過,要說季容飛「尋常」也未免太妄自菲薄了些,人家可是江南巨富的長公子呢,雖他不曾在江湖揚名,倒是曾在皇帝老爺南巡江南時,當過座上賓哩!身份可說是既富且貴了。
江湖第一美人嫁進季家,已是莫大話題,更別說三年前,因為有許多江湖人不甘心這種結果,在婚禮當天前來季家尋釁。喝!那可都是一群凶狠的江湖人呢,江湖人一向快意恩仇,哪管啥國法不國法的!既是如此,誰又敢期待他們在砍人時,會生出一抹良善之心?
這殷富的季家怕是招進了紅顏禍水,躲不過一場浩劫了。
理所當然的不是?一個是江南巨富、一方是江湖草莽,若是在刀子不見真章,饒是有金山銀山也保不了性命安全無虞呀!
娶親那一天,縱使喜樂聲響透整個城,但是所有人仍是聞得出那夾雜其中的幾分詭譎血腥氣息……
城裡早在多日前便已擁進了一批批隨身攜帶武器的江湖人,驚得大伙風聲鶴唳,早早拴上門閂,熄燈縮在床被裡打哆嗦,不敢探頭張望,就算外頭傳來什麼鬥毆慘叫聲,也不敢有一絲好奇。
也果真如大家所料,那一天的季府,是不平靜的。
刀劍碰擊而出的尖銳聲響幾里外都聽得到,不知是哪個院落被縱了火,烈焰燒紅了半片闐黑的天空,嚇得城裡人心惶惶,還道世道又亂了起來,大明江山又要興起一番風波……
大家都心痛地認定這季家是完蛋啦!就等著天大白後,見到滿地殘破不全橫死的屍身吧!
但是並不!
季家的主子們可都還活得好好的哩!
是有一些家丁、府衛喪生了沒錯,但是比起前來挑釁的那些江湖人物下場——輕則斷手斷腳,重則失去性命來說,季府算是大獲全勝。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誰的好本事,能夠大敗那些窮兇惡極的江湖人?!
是季府的護衛本領高強?
還是季家少爺們其實身懷高深武功,卻不為人所知?!
或著、或著……那位新嫁娘,被稱為江湖第一美女的白語翩,真是個巾幗英雄、一代女俠嗎?!
再不,就是有什麼世外高人出手相援,使季家免去一場浩劫!
這件事,自此成為富西城人民口耳相傳的「奪美傳奇」,之所以會被盛談不衰,當然是因為他的結尾留下無限的想像空間,由人去猜測。而真實的解答,世人恐怕永遠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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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丫頭一跨進廚房,便教幾個小丫頭團團圍住,直問著:
「怎麼去那麼久呢?表小姐的貼身丫頭過來問了好幾次啦!湛藍,你小心魏大姑賞你巴掌,治你偷閒之罪。」
季府裡分工極細,光是家僕就分了六個階等,而那魏大姑,正是專門管理訓練新進丫鬟的人,手段嚴格得近乎苛刻,被她整治個一、兩年,就算再大而化之的人,也能被她扭轉成規矩小心。魏大姑信奉「棒下出孝子」的真理,隨時都拿一把戒尺,準備教訓不守規矩的人。由於成效頗佳,主人與總管們都無異議,助長了魏大姑的氣焰,讓她作威作福,好不威風。
那個叫湛藍的小丫頭指著手上熱呼呼的提藍,道:
「我得等甜糕蒸熟啊,剛剛去時,現有的都已賣完,只好等啦,總不好空手回來,叫表小姐失望吧?那麼一來,魏大姑也不會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