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這副模樣,言子虛捉弄她的情緒愈演愈越烈,「那個──紅葉。」他叫住她。
「幹嘛?」紅葉要死不活地回過頭,沒什麼精神地現了言子虛一眼。
言子虛推開椅子走出來,雙手背負在後,像是若有所思的凝神了好一會兒,這才開 口問紅葉道:「近來有沒有什麼閒雜人等進我的房裡來?」
「沒有啊!」她沒什麼氣力似的,虛晃了兩下頭。「爺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我覺得這府裡有內賊。」
「內賊!」
紅葉一聽到這兩個字,嚇得眼皮直跳,好像被人逮到了把柄一樣。「爺,你為什麼 這麼認為?」
「因為,我最近老是覺得我房裡掛的這些畫怪怪的。」言子虛曖昧的說。
「怪怪的?」紅葉的聲音也跟著怪裡怪氣起來。
完了!言子虛是不是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那個,爺,你說得怪怪的,是什麼意思啊?」紅葉小心翼翼地問,十分害怕自己 一個不小心說漏了嘴。
「我覺得這些畫有些是贗品。」
「贗品!嘿嘿:怎麼會呢?」完了!言子虛果然發現了。
紅葉不斷的伸手抹去額前的冷汗。「會不會……是舅老爺看岔了?」
「不會,我對書畫也略有涉獵,你瞧瞧──」言子虛拉著都快嚇攤了的紅葉往牆邊 一站,指著牆上的畫隨口亂掰道:「這郭熙的書風一向都是清健疏秀,構圖新奇,可你 看看牆上這一幅筆法古媚華麗、端莊秀雅──」
真的嗎?為什麼她一點也沒瞧出來?
紅葉睜大眼,想看清楚自己是哪裡畫岔了,怎麼會露出那麼大的破綻,讓言子虛一 瞧就瞧出那畫是仿的?
可──她再怎麼看,都覺得自己畫的跟原作很像啊!到底是哪裡不對了?
「你再瞧瞧。」言子虛又把紅葉拉到另一幅畫的旁邊。「這吳杉的晝作特色多采定 點透視構圖,跟傳統的敬點透視有別,可你瞧瞧,你瞧瞧這畫,根本沒有達到渲染的技 巧,所以這畫鐵定是仿的。」
仿的!
言子虛剛剛說了「仿的」這樣的字眼了嗎?紅葉暗暗吞了一口口水,手掌心不停的 往裙擺抹,擦掉直冒的汗水。
「所以,我懷疑這府裡有內賊。」言子虛下了結論。
那結論轟的一聲,在紅葉的腦中炸開。
完了!言子虛果然知道了。
「紅葉。」
「幹嘛?」紅葉全身戒備,瞪著言子虛瞧。
「你幹嘛說話這麼大聲?像是做賊心虛似的!」
「我哪有說話大聲?」紅葉甩開言子虛的手,不停的在屋裡轉圈圈。「還有那…… 那畫的事,我……我根本就不知情。」
「我沒說你知情啊!」
「可……可你剛剛為什麼說我做賊心虛?」紅葉想惡人先告狀。
「哎呀!我是隨便亂比喻的啦!」
「隨便亂比喻的?」紅葉的眼珠子又轉了一圈,這也就是說,言子虛根本不曾懷疑 過她嗎?
哎呀!早說嘛!害她嚇的。
紅葉揮揮手,給自己倒了杯水,壓壓驚。
「紅葉。」言子虛拖了一把椅子在紅葉的身邊坐下。「以後你得多留意些,如果抓 到那竊賊,我重重有賞。」
「咳咳咳!」紅葉倏地被水給嗆著了。「叫我抓小偷!」
不會吧!她再怎麼傻,也不會傻傻的抓自己去坐牢啊!「我……恐怕不行耶!我… …」她搔搔頭,以十分為難的表情說:「我沒那個能力啦!」
「有,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就別自謙了。以後這裡所有的畫作全歸你管,少了一幅 都不行喔!」言子虛變相的要紅葉學好。
他知道紅葉走歹路是情非得已的事,但是,想脫離這環境的法子很多,她不能以身 試法走險路。
言子虛給了紅葉一個鼓勵的笑容,而紅葉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
完了!她這會兒就連為自己贖身的銀子能不能籌得出來都成問題了,更別說是要給 恩人的銀兩了。
唉──爺啊爺,你怎麼就專門擋我的財路呢?
紅葉很哀怨的睨了青子虛一眼;而言子虛則低著頭悶笑著。
第七章
分離
鶯鶯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風風韻韻。
嬌嬌嫩嫩,停停當當人人。
──天淨沙喬吉
十五月圓之約,言子虛蒙著瞼去見紅葉。
紅葉一見到恩人,就苦著臉直說:「莫大爺,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這話怎麼說呢?︶「我……我只偷到這麼一點點。」紅葉將她手頭上的 一百兩全貢獻出來。
以後她可能沒有機會再回報恩人的救命之情,所以,趁這最後一次機會,她能幫恩 人多少就幫多少。
言子虛看著手上的一百兩銀票,知道這是紅葉全部的家產了。
他把銀票推還給紅葉,又在紙絹上寫著:︽你想不想離開馬家?︾「想啊!當然想 。」紅葉很用力的點頭,因為這想法她已經想了十年之久。
「我本來是想籌夠了錢之後,就離開馬家,自個兒開個小店糊餬口,誰知道──」
誰知道半路殺出個言子虛來壞她的大事!
言子虛在心裡幫紅葉接下她的難言之隱,隨即,他在紙上寫著:︵開個茶鋪好嗎? ︶「好啊、好啊:」紅葉點頭如搗蒜。
在這個家裡,她最常做的就是泡茶了,而馬家對茶葉又很講究,所以,在馬家十年 ,她多多少少也學了點品茶的技巧,她若能開一間茶鋪,這當然是最好的了。
只是──「我沒有錢。」
︵錢的事你別擔心。︶言子虛以含笑的眼神鼓勵紅葉。︵你上回給我的銀票,我擅 自做了決定,幫你頂下一間茶鋪。︶言子虛順手寫下新鋪子的店址,遞給紅葉之後,低 頭又寫道:︵這鋪子後頭有間兩進的宅子,雖不大,可也夠一家人住。︶言子虛簡單的 把那茶鋪的概況寫進去。
紅葉看著那張紙,雙眼頓時發亮。
她兩手開心到忘形地攀上恩人的手臂,直囔道:「真的嗎?我是說……上回我只給 你一百兩,那怎麼夠頂一間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