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小姐不上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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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一句話無形中成了她奉行的圭皋,堅定了她永不歸順的念頭。

  「采竹,你是好姑娘,給自己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凝著那修長的身影,鑄劍郎古放雲鐵青著臉,肅然開口。

  至今他仍難以置信,當日他無意救得的姑娘竟是個武功高強的冷血殺手。

  「雲大哥,來生再見!」輕掀唇,化名采竹的旭見白狐以倔傲的語氣開口,臨死前那顧盼的倩眸仍是離不開情意匯聚的終點之上。 

  「旭見!」不解旭見白狐何以倔傲地寧死不歸附朝廷,冷面蒼鷹與赤焰騰龍同時低喚出聲。

  孰料語方落下,眼前那一抹飄然身影便毅然決然地往崖下一躍。

  誰也沒來得及阻止,只能任由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風在耳畔呼嘯,柔細髮絲化做蝕心的鞭笞狠狠刮落在臉頰、頸肩,一幕幕往事也在眼前倏然翻掠而過。

  她的記憶始於八歲,被帶進東廠的那一年。

  摔下崖的她除了頭部受了點傷外,四肢竟僅有輕微的擦傷。

  讓她害怕的是,她忘了自己是誰?家在何處?

  是一個路過的公公好心救了自己,她才得以存活至今。

  只是一口飯後,那非人道的殺手訓練便漫無止盡地伴隨著她成長,嚴苛地實行著。

  倘若早些明白吃下那一口飯後,她純潔的心靈將淪落至萬劫不復的地獄,她寧餓死也不貪那一口飯!

  十五歲及笄她接獲第一次任務,滅了駐守邊境護軍之府。

  誰料得到,長年冷酷的訓練卻磨不去天性裡的善良。

  那一夜,她對守護重病在臥的項將軍獨子身旁,十餘口人產生悲憫之心。

  於是天真的她竟以利刃劃破自己的手腕,讓鮮血染上被她削下的髮冠,作為交差之證。

  她以為可以不讓自己的手染上鮮血,卻沒想到那些被她放過的人,在她轉身之餘,便被一同執行任務的同伴給一一殺死。

  而在那一夜,她因為心軟受到的嚴厲處罰自此桎梏住她的良心,冷卻她溫熱的血液,漸漸的,取人性命對她來說已成家常便飯。

  她以為自己的良知情感,會讓那隨劍噴烙在她頰上的溫熱鮮血逐漸掩沒,卻沒想到十七歲接獲的任務,讓她體會到愛情的滋味。

  進入四川鑄劍世家,取得四傑庫之鑰成了她的任務。

  豈料,古放雲沉穩磊落的氣度,喚醒了她心底深處被刻意冰封的溫純善良。

  他曾說過,她有著官家千金的嫻雅氣質……

  曾經她天真地以為兩人的心口繫著同心結,原以為她會嫁予他為妻……孰知,一切的一切竟只是她所編織的幻想。

  當夢碎了,無止盡的冷再一次蔓延心口,疲憊的心靈讓她有如晚暮老嫗。

  心既已死,那失去溫度的身軀又哪裝得下胸口無處可宣洩的情感呢?

  不哭、不笑、不語,旭見白狐將那段她所厭惡、唾棄的過去留在塵世,冀盼換來一身純淨墜入地獄,償還染滿鮮血的恩怨情仇……

  晴空朗朗,萬里無雲的好天氣迤邐出湛藍無比的美麗天色。

  騎著一匹高大駿馬的男子,以極緩的速度踽行在山坡上,瀏覽著巖山峻嶺的雄偉壯闊。

  望著那有別於甘肅的大漠景致,項雪沉悠然沉浸在自己翻騰的思緒中。

  在半個月前,他接獲聖命,前往京城參加第一把以宦官之血開刃的授劍儀式。

  而他正是第一位授劍者,如此莫大榮耀亦可表示,在鎮守邊疆九位將軍中,他備受皇帝青睞與器重。

  如此榮耀讓他悲喜交集,朝政敗壞、北方列強不斷,這對向來責任感極重的他亦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縱使這由京城至甘肅的回程是他常年帶兵中唯一清閒之刻,卻依舊無法讓他緊繃的情緒完全鬆懈下來。

  思緒稍歇,項雪沉卻被山坳處的一團雪白身影給攫住視線。

  瞇起眼杵在原地凝視著前方,他發現那一團雪白身影似乎以極微細的動作蠕著身子。

  當一雙白玉小手吃力扶在佈滿細石的地上那瞬間,項雪沉終於可以確定,那雪白身影是一名姑娘。

  瞧她身處之地,再仰望直衝天際的嚴峻山勢,項雪沉那兩道斜飛入鬢的濃眉正懊惱地微蹙著,倘若這姑娘由這麼高處跌下來,恐怕僅剩一息之存吧!

  雖如此思忖,頎長的身軀卻翻身下馬,準備上前去一探究竟。

  踩著沉穩敏捷的步伐,項雪沉迅即出現在姑娘面前。「姑娘……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連喚數聲,那姑娘仍伏在地面沒有動靜,他暗暗擰起眉頭,伸出手打算將她抱起,心頭已有最壞的打算。

  無論是生是死,既能相遇便是緣分牽引,倘若她真回天乏術,那麼他會幫她找個安身之所葬了。

  攬腰抱起姑娘,項雪沉被她輕若似羽的身體給嚇了一跳,她的身子,恐怕比自己身後這把「碔釋劍」還輕吧!

  再一次,他為她正值花樣年華的早逝感到可惜。

  「爹……娘,雨兒不走……」霍地,一抹細碎的嗓音由她口中吐出,而那雙雪白的小手竟緊緊扯住他的衣襟,不肯鬆手。

  項雪沉駭然一驚,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發覺,原來她還活著!她的氣息雖薄卻依舊溫熱。

  「姑娘……你撐住,我帶你去找大夫。」知道她仍有一線生機,項雪沉快步走向馬兒,矯健俐落地飛身上馬,爭取她重見光明的機會。

  枕在那寬大的胸懷當中,她全身上下已疼得沒法答話,合上眼前,只見一張剛毅的臉及一雙謙容的溫朗眸光,包住她心頭所有不安的思緒。

  是誰抱著她呢?

  抵不過縹緲虛無的思緒,她再一次暈厥在那暖暖的懷抱裡。

  因為身處郊區,項雪沉在距離與時間的考量下,決定將那姑娘帶回他座落在四川與甘肅交界的衛所。

  這衛所其實已可謂為一小鎮了,由於項家世代皆從軍,長年征戰沙場,上至將軍下至家兵等所有家眷均在此農耕,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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