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想什麼?我才沒有……」
沒有什麼呢?她是在等著將軍回來沒錯啊!但她等待的是一個答案,才不似平春想得那般曖昧。
她急著想解釋,平春卻了然而貼心地握住她的手道:「好啦!你不用說了,這種心情我明白的。」
落下話,平春倏然轉進廚房,把旭見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置之腦後。
還來不及開口,平春又探出頭道:「我要忙了,你先回去,待會咱們再一起用早膳。」
「我可以幫忙!」
斂下眉,平春沉聲道:「你不准再幫忙了。」
「為什麼?」無辜地輕攏著秀眉,她語帶抗議地反問。
這該怎麼說呢?轉了轉眼珠子,平春顯得十分無奈。「沒有為什麼耶!總之我要忙了,待會見!」
瞧她縮回身子,旭見的腳步不自覺地往外移動。
望著懸在晴空中的雪白棉絮,她暗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又像一抹身無所歸的幽魂,茫然不知所歸。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當她回過神時,發覺自己正杵在一座小亭前。
除了積雪,放眼望去四周沒有什麼特別的造景,只有亭簷處懸著一塊上書「善至亭」的匾額。
是心善而至的亭子嗎?
她沒細思,只是緩步拾階而上,卻發現有一隻箏置在石桌上。
微側首,她打量著那造型雅致卻陳舊的古箏思忖著,這箏似擱置已久等著修整,卻又似準備丟棄。
素手不經意地撫過琴弦,那清亮的弦音竟隨著指間的滑動而躍動出美麗的樂音。
詫異於古箏發出的清亮音色,旭見情難自己地低喃:「你好美啊!」
輕撥動了幾條弦,稍試了試音色,她抑不住心中的衝動,索性拍去石椅上的薄霜,坐正在石桌前開始撫箏。
原來自己會彈琴啊!隨著宣洩的琴音,她的思緒融入弦中,發出了一聲聲充滿生命力的醉人樂音。
心底的不安虛幻,全都落在指間傳遞到冷冷清空中。
低幽的琴音彷彿風捲珠簾,似幽如怨;高亢時卻又似行雲流水,悠悠揚揚,沒有花俏的琴音,只是自然地傾吐她心間的想法。
「好美的琴音啊!」
她渾然不知此時正值用早膳時分,自己所在之處又是將軍府的中間地帶,那優美的樂音已讓府中的眾人如癡如醉地忘了手中的動作。
「可在將軍府,除了月嫂外沒人會彈琴啊!」
當眾人疑惑之際,一道正準備驅馬進府的高大身影,竟因那琴聲霍然棄馬,飛身翻入牆內,直奔往「善至亭」。
除了娘和月嫂外,這只箏已多少年沒人去撫彈過了?項雪沉擰著濃眉,震驚至極地在心中不斷臆測著撫琴之人。
當他到達「善至亭」,亭中一抹月白身影落入他的視線時,他的心也跟著漏了幾個節拍。
是她嗎?
是他忍不住掛念的姑娘嗎?
杵在原地,項雪沉深怕驚嚇到她,竟連呼吸也不敢用力。
在他準備邁步往亭中而去的同時,琴弦驟斷,那悠然的樂音在瞬間中止。
隨著繃斷的弦,一滴清冷的淚緩緩延著她的頰順勢滑落,一滴、兩滴似斷線的珍珠落在弦上。
凝視著坐在亭中那抹清靈雅致的修長身影,項雪沉心口有著說不出的悸動。
她是因斷弦落淚,又或者是為情緒所至而泣?
他沒出聲,一雙漆黑若子夜般的眼眸卻感受到她心頭的思緒而微微泛著愁。
不知過了多久,旭見緩緩回過神,一抬眼便瞧見矗立在自己眼前的高大身影,竟不自覺震懾在地。
是項將軍嗎?
由他身披魚鱗軟甲、颯爽不凡的偉岸英姿,旭見輕而易舉推斷出他的身份。
心念一轉,她卻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不會的,大家都說將軍鮮少回府,所以眼前的影像鐵定是出自自己的幻想,只是……倘若只是幻覺,為什麼她能清楚描繪出男子俊挺非凡的容貌呢?
睜著眼,她倉皇無措地等待幻像消失。
在無語的凝視當中,項雪沉首先打破了僵局。「不冷嗎?」
輕煽著眼簾,當旭見聽到那熟悉的嗓音,竟不自覺對項雪沉露出了笑容。
她記得這個聲音,在她的思緒最混沌、最飄渺時,是這個低沉溫柔的嗓音在耳畔盤旋。
原來眼前的身影不是出於她的幻想,而是大家口中鮮少回家的將軍,此時此刻正真真實實地站在她面前。
難掩心中的喜悅,她的笑容未曾間斷地懸在那美麗的小臉上。
不明白姑娘霍然轉喜的原因為何,他只清楚感覺到她的笑顏,彷彿是春天裡飛揚的柳絮,騷得他心頭酥酥麻麻的。
定睛瞧著她那出水芙蓉般的纖長倩影,項雪沉定聲道:「看來你復原得很不錯。」
「月嫂、平春、夏安和魯大夫為我付出了不少心力,我很感謝大家。」
絲毫沒有初見的扭捏,凝著他那剛毅分明的英挺臉龐,她的心頭竟因他的關心沁入了絲絲甜意。
微揚眉,他有些不是滋味,不明白為何獨獨沒感謝他。
他向來不是小氣的人,但在她面前卻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氣度。
當然他沒言明,只是揚聲問:「應該還沒過用早膳的時間,一起吃?」
輕輕頷首,她輕移蓮步地拾階而下。「大家都說你很少回家。」
秀足一落地,她與他並肩而行,才發覺自己只及他的胸口,同他說話,她得吃力地仰頭才能瞧清他的表情。
「是不常,怎麼?」覷著她,項雪沉發現她有雙透澈清亮的眸子,雖不是十分顯眼,鑲在她那張凝脂小臉上卻有著獨特的美麗。
沒有察覺他緊盯著她瞧的神情,低垂著螓首,旭見的語音有些懊惱。「我在等你回來,給我答案。」
「什麼答案?」不明就裡地凝望著她,他只瞧見綴在她烏黑髮間的素雅珠花,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著,那珠花襯著她柔軟的側臉,形成了幅讓人賞心悅目的美人圖。
恍然間,他竟有種微醺的錯覺。
緩緩抬起臉,旭見完全不知道項雪沉心裡的想法,只是滯住了步伐,以一種急切不安的神情仰首瞅著他。「我只是想知道,在救我之前,你認識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