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向那滿含期待的雙眸,項雪沉微蹙起眉。「這……很重要嗎?」
「對我而言很重要。」她試著平緩思緒,平靜自己的嗓音,孰料當話一出口,那起伏的胸口已洩露了她的不安。
項雪沉還沒來得及開口,她便落寞地續道:「我不知道當一個沒有過去的人是不是該慶幸,我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魯大夫說過,你撞傷了腦子,這種現象過一陣子便會逐漸好轉的。」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撥開她額上髮際內側的傷口認真審視,輕聲喃道:「傷口很小,應該看不見疤痕才是。」
語落,他滿意地扯開笑顏,卻發現自己彎腰的動作拉近兩人的距離。
她吐氣如蘭的氣息輕輕落在他的喉結,而自己略顯粗重的氣息則撫著她的髮絲微微翻飛著。
感覺到這曖昧的氛圍,項雪沉的心不禁一蕩。
「我……我沒事了啦!」似乎是感覺到他獨特的男性氣息,旭見羞澀萬分地拉開兩人的距離,一張小臉沁著醉人的紅暈。
「嗯!沒事就好!」尷尬地清了清喉,項雪沉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吃姑娘豆腐的登徒子。
一轉過身,他頓時傻了眼。
在通往正廳的廊前,一群丫頭、家丁瞠目結舌地連避嫌都忘了地愣在原地——發呆。
由他們的角度看來,他們最尊崇的將軍親了雨姑娘!
一大早的大伙都眼花了嗎?
「我沒看錯吧!將……將軍親了雨姑娘?」結結巴巴地吐出這麼一句話,平順詫異得下巴都快掉了。
「是!將軍親了雨姑娘耶!」利安恍恍惚惚,連遮都來不及遮,將那一幕全納入眼底。
他們極少回府的將軍竟在短時間內又回到府中,並與自己心愛的姑娘在眾人面前上演了一出真情流露的戲碼。
看來將軍府就要辦喜事了,呵!可喜可賀!
擰起眉,項雪沉全被那一張張詭譎的笑臉給惹惱了。「全杵在那做什麼,備膳!」
「備膳!」夏安覆誦著,語音微揚地往廚房而去。「是!備膳,將軍和少夫人要用早膳,快備膳!」
少夫人?這新鮮的稱呼讓項雪沉微微一震,然而只見他俊眉微揚,不以為意地輕扯著唇,笑容雖淡,卻不見慍意。
旭見凝著他,赧然地不知該做何反應。
微聳寬肩,他露出一個莫可奈何的表情。「夏安這心直口快的毛病啊,可是一點也沒改!」
輕嗔了他一眼,她迅即垂下秀顏,燒透的頰完全沒辦法像他一樣,坦率地對這「少夫人」一笑置之。
第四章
「你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很懊惱?」凝視著那張美麗的容顏,項雪沉不解地問。
撇了撇唇,旭見看著他沉穩的面容,竟不知該不該為他面不改色的氣魄喝采。
方纔那一屋子的家丁、丫頭,全以為他們一大早就當眾上演了出如膠似漆的恩愛戲碼。
她連躲都來不及躲,只能任由他領自己入座。
不用說,項雪沉那舉止,無疑更為眾人增添不少茶餘飯後的話題。
「你羞是不羞啊!」躲開朝她咧嘴大笑的平順,旭見咕噥著。
「羞?」斂起眉,項雪沉露出不解的神情,隨即才恍然大悟道:「這些年我都習慣了,只要我一回府,就是這熱鬧的狀況。」
「不是啊!」氣得跺了跺腳,她突然覺得這人人口中推崇至極的驍勇將軍,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他才想開口細問,就見她遲疑了會,最後才壓低嗓音道:「大家都誤會我和你是……是一對……」
終於將話湊成句,她白皙的臉蛋也不自覺地漫起羞怯的紅霞。
瞧著毫無半點人工綴飾的臉龐,項雪沉的心也隨之怦然擺盪著,勉強定了定思緒,他有種啼笑皆非的無奈。
「原來時間一久,大家都和月嫂一樣,希望我早日為項家傳宗接代、延續香火,這……讓你困擾了嗎?」
旭見心弦一震,一時間竟被他的話給問住了。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心地善良、為人耿直的護國將軍,倘若要她以身相許並不為過。
只是失去記憶的自己,真能就這樣順應心裡的想法嗎?
「我不知道這樣的自己,對將軍府會不會是一種負擔?」她柔柔地開口,語氣裡卻有說不出的愁緒。
她的神情讓項雪沉想起了昏迷中的她,與惡夢囈語不斷的事。「怎麼,你還常常做惡夢嗎?」
「你怎麼知道?」瞠著眼,她難掩訝異地驚呼出聲。
「我帶你回府那一整夜,你的思緒都是渾渾噩噩的,像是作夢又像是說話。」
項雪沉的話讓她大為吃驚,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那些惡夢是自己的幻想,她沒想到項雪沉竟然知道。
如果他能給她一些訊息,說不定……說不定她能拼湊一點回憶,找回屬於自己的歸屬感也說不定。
她急切激動地捉住他的手問:「我有說什麼嗎?當時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
「雨姑娘……」項雪沉看著她急切的神情,凜著眉仔細回想道:「柳絮翻飛三月天,遠山映景雨綿綿。就這幾句話,你有印象嗎?」
「柳絮翻飛三月天,遠山映景雨綿綿……」喃喃重複著那幾句詩,旭見只覺腦中緩緩浮現出詩中所描述的情景,然後是有張美麗的小女孩面孔倒映在眸中。
這小女孩她見過,在哪裡?
輕合上眼,旭見拚命在那掠過的影子裡尋找蛛絲馬跡,無奈那身影卻離她愈來愈遠,愈來愈淡。
緊接著眼前一暗,那撕裂的疼痛跟著衝入了腦海。
天!別又來了,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想起來的……我會想起來的!
刻意忽略那痛不欲生的感覺,旭見捧起秀眉,試著衝破那橫阻在記憶深處的痛楚。
霍地,肩上大掌傳來溫暖,那熟悉的嗓音飄入了耳際。「如果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一切上天自有他的安排,強求並不是好事,你懂嗎?」
搖了搖頭,旭見沒睜開眼,只是任由一顆清冷的淚珠進出眼角。「我知道,只是心裡害怕,那惡夢總讓我分不清是真是幻,又或者那真是我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