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坤啦!」老闆說。
阿坤?真是「移轉乾坤」的好名字。
「你可以去報警啊!把他交給警察處理,不必仔他予取予求。他今天要三千,明天就可能要五千。」駱同森勸導說。
「我還報警哩!」老闆沒好氣地說。「他哥哥就是警察,我去報警不是自己找死嗎?花錢消災啦!」
一個狗仗人勢,一個息事寧人,難怪會有這種局面。
「老闆,這是縱容,不叫花錢消災。」駱同森鄭重說,朝外走去。
阿坤坐在檳榔攤裡專注地包著檳榔,理容院的燈光閃爍在他臉上和手臂的刺青上,顯得有些詭異——那是一股由骨子裡生成、拿刀都刮不掉的流氓氣。
「七星一包。」駱同森掏出錢說。
「好、來!」阿坤掛著笑臉拿煙、找錢給他。
「你在這裡做生意,收入不錯喔!」駱同森打開香煙,點了根煙抽。
「小生意,大家照顧啦。」阿坤客氣說。
「你租這個位置賣檳榔,一個月多少錢?」
「朋友,大家互相照顧啦!」阿坤皮笑肉不笑的。
「你知道朋友要互相照顧,為什麼佔地做生意,還要拿錢?」駱同森犀利地盯著他。「還是你發財,他消災?」
「你他媽的!人家願意讓我擺攤,輪得到你說話嗎?」阿坤臉一垮說。
「阿坤。」駱同森好整以暇地呼了口煙。「這種檳榔攤我抄過不計其數。不管你的後台有多硬、靠山有多強,我不會擺在眼裡,勸你好好和我說。」
阿坤啞然地看著他,臉色大變——欺善怕惡的人,差不多都是這種嘴臉。他亮出證件問:「我是今天才調來的刑事組長駱同森。你說,我該不該說話?該不該管?」
「駱組長,我有眼不識泰山,請多包涵。」阿坤趕忙陪笑。「這裡的管區廖武雄是我哥哥。大家都是朋友,有話好說嘛!」
區區一毛二的警員也敢搬出來當擋箭牌?他敢吭半句嗎?
「沒錯,大家都是『自己人』。」駱同森還是留了餘地。「我看得出你很會做生意,但是用『寄生』的方法來做生意,就不夠光明磊落了,我不喜歡人家這樣。」
「我知道、我知道。」阿坤堆著笑臉,指著理容院說:「駱警官,隔壁是我朋友開的,你今天剛來,我們到那裡坐坐、大家認識一下,喝杯咖啡?」
喝杯咖啡?阿坤當他是個到了風月場所,就一切好說的人?
「你放屁看看風頭!」駱同森把煙扔在地上踩熄說:「我警告你,別在我面前玩這一套。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給我按部就班的來。否則,我會每天派人來『照顧』你的檳榔攤。要是你想找人和我『談』也行,我隨時奉陪。」
「駱警官,對不起……」阿坤猛陪不是。「明天我會和阿豐討論租金的問題,一分五毛我都會跟他算清楚。」
「算清楚」代表兩種意思,一種是回頭是岸,一種是私下報復。
「這樣最好不過。」駱同森指著藥房,鄭重地叮嚀:「我現在看到阿豐一家大小都平安無事,如果他們少了根頭髮我都會找你,勸你不要惹火我。」
「我知道,我一定會照你的交代做。」阿坤惶恐應道。
「再說一次,不要驚擾他們。」駱同森指著他鼻子,再次警告:「你找他十次麻煩,我只要找你一次就夠本——大家相安就無事,不要不識時務。」
「我會記得,絕對不會驚擾他們。」阿坤忙不迭應道。
這番話對阿坤起了嚇阻作用,應該不敢再扮地頭蛇了吧!
駱同森回到車子,米蕊綻已經沉浸在甜蜜、馨香的睡眠中。
他沒打算驚擾她,但車門一開,她已猛然驚醒。
「我們要去哪裡?」
「捉你去賣。」他笑著往住處開去。
獨棟的屋子在夜色裡透出些微光線,像燈塔似的招引駱同森朝那裡靠近,但擺脫不了這棟房子給人的冷清、荒涼感。
「你幹嘛不叫你爸把屋子弄好一點呢?」他忍不住說。
「這是我自己要來的,我不好意思開口。」米蕊綻解開頭上辮子,打算一回到家立刻洗澡、睡覺……辮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帶著卷度的披肩長髮。配合路燈微弱的光亮,看起來像張背景、焦距、角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的沙龍作品一樣。
她的氣質本來就獨特,襯上朦朧的燈光,真是美死人了。不過,她打著呵欠、一副想睡得要死的樣子,讓駱同森感覺啼笑皆非。
「你是去教書,還是去打仗?」
「打仗。」她打著呵欠說。
小孩子總是精力過剩,說打仗不為過。
「你這樣看起來很可愛耶!」
睏倦的人接受讚美,是一種負擔。米蕊綻睨了他一眼,分辨不出他的話是真是假,也沒餘力詢問。
到家了,駱同森把車子一停好,她就自行打開車門下車。
「這盞燈有空我來修一下,這樣屋子看起來會熱鬧些。」他指著簷下一盞殘燈對她說。
「謝謝。」米蕊綻疲憊地瞄一眼,開門進去。
門一開,驚擾了棲息在門上的飛蛾,撲翅飛起,讓昏沉惺忪的她,頓時一驚。
蛾在夜色盤旋,然後歇息在窗上、窺伺著屋內的燈火。
一進屋,看見擱在桌上的鎖,她的精神一下回復過來。
「來,再試一次。」她興致勃勃地說。
勤學可嘉!駱同森拿出紗布、藥膏,一邊暗地替她計時。
「開了!」她得意洋洋地亮著棄械投降的鐵將軍。
「四秒,不錯。」駱同森誇讚著,開始處理自己的傷口。
「進步神速,對不對?」米蕊綻放下鎖,幫他傷口塗藥膏。
「我自己來。」駱同森推辭著。
「放心,我不會弄痛你的。」
駱同森不是怕痛,而是難為情……不過,他不想直說,只好任由她做。
「會痛要講喔!」米蕊綻反覆說,像哄小孩般,讓他感覺莞爾。
她的動作很仔細,深俱女性特質,不過,駱同森對這種感覺卻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