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這樣的。」她心痛而絕望地試著辯白。「她們是──」
「夠了!妳美麗的小嘴還要說出多少蛇蠍般惡毒的謊言?」他厲聲地咆哮,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
彷彿一個抑制不住,就將衝動地掐死她。
原來真的是她下的毒……
毒死了他心愛的女人,他最親愛的妹妹,他竟然還天真地被她誘惑得蒙蔽了雙眼,和她上了床……
早該知道,惡毒的女巫是無所不用其極地達到目的,甚至不惜使用自己的處子之身!
「妳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麼?金錢?權力?還是通往東方自由世界的路?」他火紅了雙眼,咬牙切齒。「妳知道這個城再也待不下去了,所以便利用我想要逃離此地,是不是?」
「不、不是這樣的……」他仇視憤怒與不屑的眼神幾乎將她凌遲成碎片,甚至比起外頭令人心驚而迫近的危機更毅她害怕、痛苦。
她寧願被外頭村民的火焰燒死,也不願意看見他恨她的事實!
「求求你聽我解釋……」
他回給她一抹凌厲冰寒的仇恨烈焰,高大的身子瞬間披上了紅色的披風,打開大門,毫不留戀地大步踏出去……頭也不回。
在那一剎那間,熊熊火焰和村民扭曲可怕的臉龐逼近了她──
……不!
「不……」梅書自惡夢中尖叫醒來,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濕了背脊。
回應她的是一室靜寂清冷,唯有床頭一盞玫瑰花紗罩燈的微弱暈黃光線,稍稍撫慰了她的驚駭恐懼。
惡夢的記憶片段殘存在她的腦海裡,一如往昔所作過的、關於「他」的那些美夢……
梅書小手微顫地搓揉了濕冷僵麻的臉蛋,這才緩緩吁了一口氣。
「我為什麼又作這個惡夢了?」她緊緊環抱著自己,不解而無力地低問。
難道正如那本代代相傳的古老手札裡所記載,女巫前世最深刻的記憶會藉由夢的顯現,暗示預告她們過去與未來的痕跡嗎?
梅書從小就作著這宛如好萊塢電影般的夢,但是她一直以為夢裡那張英俊熟悉的臉龐是因為白天看多了哪個偶像明星,自己幻想出來的,可是隨著年紀越來越增長,夢裡的種種情節越發鮮明,而「他」,更是每一寸都深深鐫刻在她的腦海裡。
他究竟是誰?難道她作的夢真的是他倆前世所發生過的事?
「生活果然不簡單,身為一個女巫的生活更是複雜。」她苦笑,推開薄被下床,有些踉蹌地摸向窗邊的小花幾,替自己倒了一杯檸檬水。
微帶清香的水稍稍平復了她狂跳不安的心,她放下杯子,拉開花幾的抽屜,取出兩根香草蠟燭,點燃。
紫色蠟燭是冥想,白色蠟燭是淨化,此刻的她,的確迫切需要淨化惡夢所帶來的紛擾與心亂。
「在夢裡,我應該是很愛那個男人吧?」她迷惑地喃喃自語。「可是為什麼他要傷害我?」
那個夢每每到這裡就斷了,她不知道後來村子裡的人是否真的成功燒死了女巫──她不禁打了個冷顫──也不知道後來她深愛的那個男人怎麼了。
真的就此離開她了嗎?還是他有回來救她呢?
「討厭,就像看一出沒有結局的電影,劇情被硬生生卡斷,卻怎麼也不知道後來究竟怎麼樣。」她低咒了一句,抓抓頭髮,強迫自己再度回到床上。
也許還可以再夢見接下來的事情,但是多年來的經驗告訴她,她只會再夢見與「他」曾經相處過的點點滴滴美好時光。
那種幸福的感覺連醒來後,都還迴盪在她的心窩裡,甜甜的,溫暖得幾乎令她捨不得忘懷。
儘管女巫手札裡明明白白警訓,不要愛上「他」!但是對於梅書來說,他早在她好小好小的時候便已經在她心底生根發芽了,好似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本能,說要斬斷何其太難?
她搖了搖頭,忍不住失笑。
「我幹嘛想那麼多?那只不過是夢裡的人,我怎麼可能在現實世界裡遇見他?千年以前的事情,又怎麼可能會重來一次?」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就算骨子裡流著女巫的因子,但是她也知道這就像捲舌或手指分斗紋、箕紋和弧紋一樣,只不過是「遺傳」來的一項東西,並且藉著修習一些技巧而成為一個比較稱職的女巫,讓自己和別人生活過得舒適一點罷了。
什麼愛上「他」就會重複宿命、詛咒和悲劇,這年頭,難道還有人會相信世上還有女巫,還會動不動就怕得要燒死女巫不成?
那是中古世紀的人們太愚蠢鄉願,對於超乎理解的人與事總是冠上邪惡之名,可是現在……如果她的同事們知道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巫,只怕光是來求教的人就可以踏平她家的門檻──假如她的小套房有門檻的話。
「睡吧、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咧。」這年頭身為女巫的悲哀是,第二天上班遲到還是得被老闆削一頓,慘一點的還要扣薪水。
誰管妳是不是個了不起的女巫啊?
梅書把胡思亂想和惡夢裡的片段推到一邊,打了個呵欠,倒頭就睡。
感謝月神亞提米斯,接下來的大半夜,無夢酣眠。
第二章
梅書白天的工作是室內設計師,最近手頭上的case是被派到國家實驗研究所,幫他們新成立的員工休息室做全新規畫與設計。
「哇。」長髮綁成鬆鬆的辮子垂落在腰間,身穿紫色襯衫和亞麻白色長褲,足蹬白色涼鞋的梅書一踏進宏偉寬闊潔淨的大廳,便被吸引住了。「好大喔!」
真好,在這種地方工作一定很有成就感。
她嘖嘖稱奇著,卻沒發現四週身著白袍的研究人員們紛紛對她投以驚艷的眼光。
「萬小姐,請往這邊走。」引領她的是中年總務主任,臉上的呵護之色滿滿,幾乎要拿個大喇叭在前頭趕人開道,好讓她得以通行無阻。「前面就是電梯了,妳要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