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石無拓翻白眼,將軍大老爺又有啥事啦!
「跟武總管說一聲,要他命人多搬幾個暖爐進來。」記得金梓老說這屋裡冷,「還有,要他交代膳房多做點補身子的藥膳……」
半刻後,石無拓笑臉吟吟地離開。
夫人不討將軍喜的謠言在府裡傳得天花亂墜,但他看來,事情卻完全相反。
身為下屬的他,有必要為長官端正視聽,這歌功頌德,向來是他這張嘴巴最擅長做的事。
*** *** ***
黑暗裡,她想伸手抓住前方熟悉的身子,可她構不著,也喊不出聲,一道道淒厲的聲音卻不斷流進她耳裡,奶娘的慘叫、翠姊姊的哭喊、王伯伯的哀號、娘的泣啼、爹的嘶吼……
不想聽,她卻阻止不了。
為什麼要把她一個人留下?留下來只會聽見一聲聲膽戰心驚的叫喊,她不要留下!
娘!
金梓從昏迷中嚇醒,整個人猛然從床上坐起。
「梓兒?」
梓兒?
在叫她嗎?恍惚中,她循著那聲低沉好聽的嗓音望去,見到充滿憂心的面孔,心口一酸。
「梓兒,妳怎麼了?」見她欲哭的表情,他緊張的捧起她的臉蛋。
將軍爺的聲音好暖呀!讓她忍不住想落淚。「將軍爺……」
她喃喃喚了一聲,不顧一切的投入那副寬闊胸膛裡,抱著他放聲哭喊。「將軍爺,我是心兒,我想起來了,我是心兒……娘丟下我……大家都不在了……我怎麼可以忘了這事兒……」
她的泣聲讓他揪心,她的亂語讓他心驚,就怕她被嚇傻了。「什麼心兒,妳是我的妻子金梓,我的梓兒!清醒點!」李默寒搖著她。
「我的梓兒」四個字,打醒了金梓的神志,她從回憶中回神,想起自己在將軍府,想起討厭的將軍爺把自己扔在樹上。
止了哭泣,聲音仍哽咽,不斷打著嗝。「將……將軍……爺……」瞧她,連簡單的三個字都說不好。「你……剛剛說,我是你的……什麼?」
不再出現怪言怪語,李默寒鬆了口氣,坐在床沿,攬著這頻頻吸氣打嗝的小女人。
「你剛剛叫我梓兒,可以再叫我一聲嗎?」他說她是他的梓兒,這是自己嫁給他之後,所聽過最好聽的話。
「梓兒。」他依了她。
金梓滿足的閉了眼,吸足了氣。她是梓兒,不再是心兒。
「對不起。」
她眨眨濕潤的雙眼,方纔,有人出聲嗎?
「我為上午那件事向妳道歉,我不知道妳會這麼害怕坐在樹上,對不起。」
金梓坐挺下身,訝異眼前這個高高在上、呼風喚雨慣了的男人,居然會吐出這三個字。
她沒看錯,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後悔。
難得,她佔了上風。「那,以後將軍爺不會再動不動嚇我了吧?」
「不會。」
「也不會動不動吼我。」
「不會。」
「更不會一生氣就砍我腦袋吧!」
「我從沒有說過會砍妳腦袋。」李默寒眼底的愧疚變淡了,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金梓點點頭,這好像是耶!
「那……將軍爺以後可不可以溫柔一點?我是你妻子嘛!多少說點好聽的話來哄哄我,別每次都繃著張臉說話,多嚇人;還有,將軍爺應該學學銀妹妹的夫婿,他對銀妹妹可好了,什麼都依她……」
得寸進尺的繼續要求,男人的毫無反應終於引起她的注意,這一抬眼,才發現他變臉了!
糟,不知不覺她得意忘形起來,劈哩啪啦把滿腹牢騷一洩而出,會不會又惹的他勃怒?「算了,當我什麼……都沒有說……」
金梓聲音細若蚊蚋,下一瞬間,她「啊」了一聲,雙手環住將她抱起的男人頸部。「將軍爺,你要抱我上哪?」
「別說妳昏睡了這麼久,肚子還不餓,我已命人做好晚膳,隨時等妳醒來可以用。」他交代外頭去把吃的東西加熱,送進房裡。
「等等,將軍爺,您不先換件衣服嗎?」一見李默寒任她淚水弄縐、弄糊的領口,她想起自己的失態。
「無所謂。」比起一件衣服,他在意的是這女人在恐懼什麼。
金梓任他抱著入廳裡用膳,之後又由他餵藥,替她的手指上藥,最後抱著她上床楊,還替她將屋裡弄得暖呼暖呼。
今晚的將軍爺,讓她好喜歡呀!
她不像以前那樣怕將軍爺了,或許真讓莫修少爺說對,發現他的好後,自己便會喜歡上他。
「將軍爺。」這一晚,是金梓第一次主動滾進李默寒的懷裡,將她的螓首貼上他的胸膛,她輕輕歎息,滿足地偎在他懷裡。
軟綿綿的聲音讓他的眼神不自覺放柔,有一下、沒一下撫順著她散在他胸前的柔順髮絲。
「我想找天出趟遠門,行嗎?」
「想去哪裡?」難得他的聲音充滿了寵溺之情。
憑印象,她想起了四個字。「楊柳繡莊。」
*** *** ***
楊柳繡莊坐落在兩個山谷間,幾十年前,誰不知道這首屈一指的頂級絲線,就是出於楊柳繡莊的金蠶絲。
金蠶絲不需染色,本就透著金黃光澤,韌性強,冬暖夏涼,不怕蛀蝕,不易毀壞,最令人稱奇的是,繡莊之寶金蠶寶衣穿在身上,不但百病不侵,還可強身益壽。
可惜一場慘絕人寰的滅門血案,令楊柳繡莊上下一百餘人全數死亡,金蠶的養殖法失傳,金蠶寶衣也下落不明。
李默寒不知道金梓為什麼想去楊柳繡莊,但他隔天即為她打理好一切,甚至還向人探知有關楊柳繡莊的背景。
這些民間地方事,以前他從不過問,難怪石無拓又在大驚小怪了。
「將軍,你真要陪夫人外出,那……我們的事兒怎麼辦?」他好哀怨,就剩他一個人耶!
「給你機會為皇上建功,有何不好?」甕中捉鱉的計畫早已備妥,有沒有他其實沒差。
「要建功,也得有本事建呀!將軍,你可不可以早點回來?」石無拓露出依依不捨的目光,就只差沒上前抓著對方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