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破布有什麼好看,值得你瞧這麼仔細?!」裴安陽見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氣得抓起那塊破布,「嘶」一聲將它撕成兩半。
「一百兩白銀。」凌易歎息一聲。
「一百兩白銀?你、你說這塊破布值、值一百兩?凌易,你該不是發昏了吧?!」裴安陽先吃了一驚,隨即大笑起來。
「哦!你覺得鰲拜鰲大人身上的布頭不值一百兩白銀嗎?」凌易挑起濃眉,戲謔的道。
「一品顧命大臣什麼時候變成這麼清廉的人了?」裴安陽有樣學樣,挑起眉諷笑道。
整個京城裡誰不知道,自從小皇帝登基之後,四位顧命大臣掌握了實質的皇權,而鰲拜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不但鰲拜本人炙手可熱,就連他家的奴僕也是水漲船高。裴安陽心忖,就算鰲拜府裡最低下的奴僕也不會穿這等褪色的舊衫。
「哈哈!沒想到你也有孤陋寡聞的時候,竟然連鰲大人官服褪色這等大事都沒聽說,哈哈哈哈……」凌易大笑著拿過他手裡的破布。
「鰲大人的官服褪色了?」裴安陽悚然一驚。
依鰲拜如今顯赫的地位以及他睚眥必報的個性,這問題甚至比小皇帝的龍袍褪色更為嚴重咧!
「是啊!而且還是在翰林宴上發生的事。一幫人正在作詩稱讚鰲大人,突然天降甘霖,才淋了一小會兒雨,鰲大人的光鮮官服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褪色了!」想起太監生動的描述,凌易至今還是忍不住想笑。
「鰲大人那時一定很難堪。」裴安陽若有所思。「那官服褪色的事情現在怎麼樣了?」
「自然是牽連甚廣了。聽說為了這事已經關了不少人,織造局裡的人更是個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凌易笑得神秘。
「兜了一大圈子,你究竟想說什麼?」裴安陽有些失去耐性。
「別告訴我你這聰明的裴爺竟沒看出機會來了。我看啊!你是在脂粉堆裡待久了,除了鼻子之外什麼都不靈了吧!」凌易嘲諷的說。
「既然知道我除了鼻子之外什麼都不靈了,你凌大爺、凌大商人還找我做什麼?」裴安陽悻悻然。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樁生意的利潤會有多大。」凌易的眼裡閃過勢在必得的銳光。
自從順治帝重整江南織造局後,後宮的服飾以及官員的官服統統交由三織造來承辦。而對於那些以織染為業的商家來說,就等同喪失了一塊利益絕佳的市場。
這次的官服褪色事件固然讓織造局的人倒了大楣,卻也給他們這些一直覬覦這塊大餅的商人們提供了絕佳的契機。
「你以為自己爭得過那些老字號商家嗎?」
不是裴安陽愛潑凌易的冷水,實在是比起那些動輒有數百年歷史的老字號來說,他們在織染這一行才剛入門呢!
「爭不過也得爭。」他才不要將這塊誘人的大餅拱手讓人呢!
「你該不會忘記去年年終盤點時,我們凌記織染行是凌記裡唯一虧損的商號吧?」裴安陽冷冷的提醒道。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要去江南。」凌易理所當然的說。
「你要去江南?」
「對,所以我才找你來嘛!」凌易朝他眨眨眼,「一會兒我會交代帳房,我不在的時候就將那些帳簿交到你那裡。」
「啥?我、我、我這裡?」大驚失色之下,裴安陽竟連人帶椅摔了個人仰馬翻。
「我說米蟲裴大公子,你可忘了自己還有一個身份──凌記的二當家!」凌易沒好氣道。
「我、我哪會忘啊∼∼」裴安陽打哈哈,「小的我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絕不讓凌記在大當家你離開的時候倒閉。」
倒了凌記,他要去哪裡拿大把大把銀子逍遙快活呢?衝著這原因,他拚了一條小命也要使勁撐住啊!
「對了,你去江南做什麼?」裴安陽終於想起自己該問問他去江南的目的。
「你不是說我們凌記織染行爭不過那些老字號商家嗎?」
「本來就是。」
「江南既然號稱是織染之鄉,必定會有民間高手隱身其中。」
「話雖說得不錯,可是你在江南人生地不熟的,天大地廣外加沒線索,就算有民間高手在,你也無從找起啊!再說,就算真有所謂的民間高手,不早被其他商號請了去,哪還輪得到你這個外來人摻一腳。」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這世上有用錢買不到的東西。」裴安陽的一堆借口,招來凌易的狠狠一瞪。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裴安陽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就走。」
「你就放心的去吧!京裡的事一切有我。」看出他心意已決,裴安陽只得承諾道。
「嗯。」凌易點點頭。
「咦?這是什麼?」裴安陽忽然瞥見他的腰帶褶裡似有絢麗光影一閃即逝,想伸手去碰。
「喂,你別毛手毛腳的……」
凌易才要拍開他的大毛手,卻已晚了一步,本就脆弱的絲繩被這一扯斷成了兩截,一個精緻的小東西掉到地上。
那是──荷包?!
裴安陽眼睛一亮。
「都叫你別亂碰了,你還──」凌易第一時間揀起那荷包,愛惜的拍去上面沾染的灰塵。
「你該不會是和哪家閨女私訂終身了吧?!」興奮之下,裴安陽一陣急吼怪叫的。
「你才和鬼私訂終身了咧!」他沒好氣的回。
「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裴安陽大為緊張,邊朝四面拜了拜,邊用口水消毒。
「安陽,你別在意我的話,我沒有惡意的。」見他這麼緊張,凌易不禁有些內疚。
「我當然知道。」這回輪到裴安陽趾高氣揚了。
「你也過來看看。」凌易將荷包輕輕擱在桌上。
「我的眼睛很好,站在這裡就可以看得清楚了。」裴安陽打了個寒噤,拒絕靠近。
明眼人──比如他,一眼就能看出這荷包至少有二十幾年的歷史了,恐怕當年那繡荷包的妙齡少女,也已變成了雞皮鶴髮的老嫗了。這些年戰爭紛亂,說不定那繡荷包的主人早就不在人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