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不懂,我甚至不認識你∼∼」她不喜歡他所帶來的那種強烈壓抑感,下意識就想避開他。
「看著我。」紫染還沒轉開身,他已伸出一隻大手強硬的抓住她的下顎,不讓她如願轉開頭,
「染兒,妳爹已經死了,妳要認清這一個事實,不可以再逃避了。」他的話就像一柄鋒利的刀,將她的心劃得支離破碎。
「你、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妳心裡很清楚。」凌易直視她的眼眸,不許她逃開。
她的眼眸對上了他的。
滿地的鮮紅,奄奄一息的爹、散落一地的染布、圍觀的人群,還有這雙……剎那間,紛亂的場面閃過紫染腦中。
「妳不可以暈過去!」一聲大吼,隨之一雙大手攫住了她的臂膀。
「呃。」胳膊上的刺痛喚醒了她,一度模糊的畫面再次清晰起來。
「妳在街上已經用暈倒逃避過一次了,這次不可以再……」逃避了!凌易大吼著給了她一陣猛搖。
彷彿她的記憶也隨之被搖醒了,紫染記起眼前的人正是她在街上遇見的公子,而她摯愛的爹已經永遠離開自己了。
從此,這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
「爹……」哽咽著,她的心又一次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妳也別太傷心了,生老病死苦,都是人世間免不了的事。妳爹的後事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銀子我也都給了,妳不必擔心……」凌易很想裝出關心的樣子,卻不是很成功。
「謝謝公子,你∼∼」她心底很感激。
「我的名字叫凌易。」
「有勞凌公子了,公子的大恩大德,紫染在這裡先謝過。至於公子代為墊付的費用,等我賣了院子裡的布料再償還……」紫染忽然想起在自己離開的時候,染缸裡還染著一批布呢!
「哎呀!我的布!」她大叫一聲,拔腿衝出小屋。
火早就熄滅了,染缸冷冰冰的,草棚裡沒有一絲生氣。
她搖搖晃晃的來到一個染缸前,低頭一看--其實不用看,她就知道失敗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紫染頹然喃道。
沒有這些布,她拿什麼來償還欠凌公子的錢?沒有這些布,她拿什麼讓爹入土為安?沒有這些布,她又拿什麼去還那些拿布料來加工的人……
紫染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只有眼淚止不住的狂洩。
「妳別再哭了!」凌易伸出一隻大掌撫過她的臉,抹去滑落的淚滴。
「抱歉,凌公子,我……」
「叫我凌易。好了,我把肩膀借妳靠,妳想哭就哭吧!」那溫熱的淚水灼痛了他,他忍不住道。
「凌公子,能不能請你再緩一緩?」紫染有些艱澀的道。
「什麼?」難道她發現了他的企圖?凌易渾身一震。
「你別誤會,我不是想賴帳,我會想辦法還你錢的,真的,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我……」她越說越沮喪,越沮喪聲音就越小,到最後簡直就像蚊子在叫了。
「妳究竟在說什麼?」他蹙緊眉。
「我是說……我、我家裡實在沒錢了,一時沒法子還公子的錢。可、可是我爹總不能……」她尋思著哪怕必須賣了自己,也要讓爹能夠入上為安。
「哎呀!我從沒聽說為自家岳父辦點事還需要娘子來還的。」凌易扶起她,故作驚訝的道。
「啊?!岳父?」什麼時候她莫名其妙的多出個夫婿來了?紫染呆若木雞。
第三章
「難道岳父他都沒有和妳提起過我們的事嗎?」凌易一副扼腕的樣子,臉上的「驚訝」之色更濃了。
「我們能有什麼事?我幾乎不認識你。」紫染被他的話弄得莫名其妙。
「唉!娘子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京城,自然記不得妳的易哥哥了。不過,我卻一直沒忘記那個老是追在我後面喊著『易哥哥』的小不點。記得妳當時只有那麼點大,走路還搖搖擺擺的……」他越說越投入,說到連他自己都忍不住相信確有其事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我怎麼全都記不得呢?」紫染被他說得迷糊起來。
「當然是真的。岳父他老人家雖然去世了,可是我們兩家定親的信物仍在啊!」凌易「好脾氣」的解釋道。
「信物?」
「我們定親的荷包啊!妳也看見岳父在臨終前緊抓著它不放的。」凌易一邊道,一邊從腰帶解下那只舊荷包。
「這荷包……」紫染認得分明,這荷包確實足自家爹染制的。
可是這並不能消除她心裡的疑竇。定親這麼大的事,爹在世時怎麼從沒提起過呢?
「我也知道單憑一個不會說話的荷包很難取信於人,妳會把我當做壞人,我也能夠理解。只是我……」凌易揣測著她的心理,玩起欲進先退的把戲。
「凌公子,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難過啊!」紫染趕緊解釋道。
「我明白。只是岳父他當年是憤然離京,說起來還是先父的不是;岳父他不願提及當年也是情有可原,畢竟……」他欲言又止,做出一臉為難的樣子。
莫非當年爹離京回鄉還有內情?紫染一怔。
「為人子女者本不應當說父母的不是,可是當年的事,還真是先父……」看出了她的動搖,凌易再接再厲。
他深知與其編造「完美」的謊言,不如誘導對方自己去編織更有說服力。
果然,紫染不忍見他為難,心軟的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爹一定也不會怪你的。」
「其實家父臨終時也很後悔,拉著我的手一再叮囑我一定要找回妳。這些年我一直在尋訪你們的下落,直到半個月前才得到消息,說有人在江南見過這麼一對父女,於是我就一路尋訪過來。沒想到岳父他老人家居然……」他發揮商人本色,說得天花亂墜。
「你也不要太自責了,爹從沒說過怨恨你們的話。」善良的紫染不但輕信了他的話,還出言安慰他。
「唉!家父如此無情無義,岳父他怨恨我們也是應該的。我原本這次來已經做好準備,只要他老人家想出氣,哪怕是打死我……」看出她已相信自己,凌易更是使出哀兵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