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紅抽出火折子,「啪」的一下點燃了柴火,搓搓雙手取取暖,正打算把火堆移到她身邊,才一回頭……
「喝!」
她竟坐了起來,靠在洞壁旁冷冷地瞅著他。
「哎!你怎麼都不吭聲哪?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他並不誇張,「姑娘師父」的一張慘白臉色,在熒熒的火光中看來,的確很具有「恐怖片」的駭人效果。
「你幹麼救我?」
她的聲音,一如外頭呼嘯而過的冷風,溫度低得有夠離譜。
「呃,我還沒問你呢,你到底是誰?我師父呢?」
他腦袋還是沒轉過來。
「我就是你師父!」
「嗄?」染紅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這個姑娘,她頂多、頂多也只有十七、八歲,跟他曾經見過、拜過、磕過響頭的老婆婆實在差太多了!
他一直不願去接受這個事實的原因也是如此。
開玩笑!男兒膝下有黃金耶!他居然,這麼輕易地,就對一個比他還要小的女孩子下跪磕頭?要是傳了出去,他雪染紅還要不要做人哪?
「你別開玩笑!我師父年高德劭、身手矯健、英明睿智、厲害得很呢!你……你怎麼跟她比?」
再「ど」嘛再「ど」嘛!我看你還要「死鴨子嘴硬」到什麼時候?
那女孩聽他把「自己」形容得如此誇張,也不禁覺得好笑。她壓低嗓門,聲音一變就道:「阿紅!你敢不聽師父的話?」
「喝!」染紅又被她這招「我變我變我變變變」的變聲技巧給嚇了一大跳!支支吾吾地道:「你……你……你……真的……是我師父?」
「沒錯!」「江婆婆」點點頭。「為了掩飾我的真實身份,我從小就學習易容變聲的技巧;所有的努力只為了要一償血債,沒想到都被你給破壞了……」
「血債?」他追問。「你是說我義父?」
她點點頭。「秦公公殺我父母,迫使我跟我妹妹手足離散,這份血債我難道不該討麼?」
「不可能的!」染紅失聲大叫。義父對他雖然談不上什麼情義深厚,但總是把他養大的人啊!這份恩情他總不能忘吧?
「血債血還、天經地義,你用不著替他說話!」女孩冷冷地道。「我還沒問你,你跟他既是義父子的關係,是不是他派你來臥底的?」
「臥底?」染紅益發糊塗了。「什麼跟什麼啊?我要真是他派來的間諜,那我又何必救你?」
「誰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詭計……」
「喂!」他咆哮道。「我最恨別人不相信我!要不是看在你曾是我師父的份上……」
她冷笑。「怎麼樣?你就殺了我?」
「我……」染紅舉起手來,卻死也揮不下去。他頹然地垂下手,抹了抹臉。
「算了!我不殺女人的。」
「哼!假道學!」女孩輕斥了一聲。「我勸你最好就趁現在把我給殺了,要不然,遲早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中……」
染紅昂起頭來,正氣凜然、義無反顧地。
「死就死吧!反正我雪染紅第一不殺師父、第二不殺女子、第三不殺與我無冤無仇的人!你看著辦好了。」
她又冷笑。「哼!看不出來你倒還挺有良心的……」
「廢話!這是基本常識好不好?喂……」染紅脫口而出喚她,想想又覺得有點不對。「哎,你……你……既然是我師父,好像不應該這樣叫你喔,可是……」
她笑了笑。「我叫做依依,你不記得了嗎?」
「依依?」染紅把這名字在腦袋裡轉了一下,他好像不認識什麼叫做「依依」的女孩啊!
「真的不記得了?」
「你曾告訴過我麼?」
依依笑了,緩緩地回答道:「十三年前,一個下大雪的黃昏……」
「唉!你怎麼跟我義父一樣,老追問我以前的事情?」染紅歎了口氣,臉頰蒙上一片陰霾。「坦白告訴你吧,我七歲以前的記憶是一片空白的,你不用費心考我了。」
依依仔細地盯著他,看來他是真的不記得了。她心念一動,緩緩地說道:「我想……這跟你頭疼的毛病也有關係……哎……」
見她忽然哀叫出聲,嬌俏的臉蛋因痛苦而抽搐著,染紅趕緊上前一步,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血魄銀針』……」
他曾聽得西門莫敵提起過,義父有一門獨門暗器「血魄銀針」威力十足。被射中的人若不及時搶救,不出十二個時辰、等到銀針順著血脈流至心臟,那就沒得救了!
「你怎麼不早說?」他急得真的有點手足無措、語無倫次了。依依昏迷了那麼久,你要她怎麼說?
「快!你快告訴我要怎麼做?你既是大夫,就一定會有方法的……」
沒想到依依卻苦笑著搖搖頭。「我又不是華佗再世,像你義父這種陰毒手段的暗器,我不會救。」
染紅一聽大驚失色。「啊!那……那怎麼辦?」
「除非……」
「除非什麼?」
她搖搖頭。「算了!告訴你也沒用,來不及的……」
「你別這樣!」他抓住依依的手臂,忽然感到不能失去她。「只要有辦法,我們就得一試,對不對?你……你不是還要報仇雪恨的嗎?」
她望了染紅一眼,眼神突然變得溫柔起來。「你幹麼這麼好心?」
「我……」染紅被問得有點「歹勢」,心虛地回道:「我只是覺得……要是你不能完成你的心願,那……好像有點可惜……」
「可惜?」依依巧眉一挑,笑著問道:「喂!大哥,我要殺的人可是你義父也!你居然還會覺得不殺他有點可惜?」
「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好不好?」他大手一揮,想要揮掉心中太多的矛盾。「當務之急,還是救你自己比較重要,行麼?」
依依盯了他好一會兒,久久才垂下眼睫道:「好吧!我雖不能保證這法子有效,但咱們就試試看好了。」
咱們?染紅心想:太好了!至少她對自己不再有成見,而且還把他當作是同一陣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