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問……」兩秒後眼瞼又自動閉合。
「誰會動手打你?」
「他……前男朋友……」雖然字字含糊,齊娸仍乖乖地有問必答。
「前男朋友?你們分手了?幾年前的事?」他聽出重點。
齊娸胡亂點點頭,右手比出「六」的手勢。
應驥超自嘲苦笑。虧他還訂下種種戰略,準備與未曾謀面的情敵爭奪她,結果對方早在六年前就被封殺出局。
「他為什麼打你?」
「因為……我要睡覺。」
「還不可以睡,先回答。」難得她醉得糊塗,當然得趁機更進一步瞭解她,否則她清醒時像個悶葫蘆似的,想套句話都很困難。
「我、要、睡、覺——」她嘟起嘴。
「齊娸。」應驥超才想再以老方法威脅恫喝時,就見她楚楚可憐地再度開口。
「我要……睡覺……他,生氣……不要打……我……」
原來不是她吵著要睡,而是她已經回答了他的話。
「我不問了,你睡吧。」他讓她躺平在床上,蓋好棉被。
齊娸發出輕吁,嘴角掛著滿足的笑,「你真好……」合眼。
他靜靜地、貪婪地看著她的睡顏,心底像有個永遠填補不滿、饜足不了的慾望深淵,目光直勾勾停駐在她五官之間,良久。
齊娸的右手倏然勾著他的頸項,半瞇著睡眼,好像在確定什麼,半晌猛地拉下他身子,軟軟的嬌軀貼抱上去——
「抱枕,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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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頭上司遲到不稀奇,秘書偶爾小偷懶也無妨,但兩個人碰巧同時缺席會議又一同踩著急促的步伐奔人七樓會議室,就難免令人做出過多猜想。
「再來請國外部應經理做簡報……」主持會議的會計室主管以不確定又非常緩慢的語調詢問會議桌前手忙腳亂的兩人:「應四先生、齊小姐,沒問題了嗎?」
「再五秒,謝謝——不是啦,那份是合約,我找找……在這!」齊娸好不容易將應驥超推上講台做報告後,才提筆準備記錄,定睛一瞧——
她手上的筆桿霎時滾落桌沿,摀住臉孔無聲地哀號。頂頭上司的白襯衫前襟全是一塊塊的口紅印,而她就是這群大大小小污點的「出品人」……
「匹匹匹——匹匹——」齊嫫在下頭努力打暗號,要應驥超用文件遮住口紅印子。全場人士都已對她行注目禮了,唯獨講台上認真做簡報的人毫無所覺。
冗長的二十分鐘報告結束,中場休息。
齊娸拖著頂頭上司回辦公室更衣,幸好應驥超向來有備換襯衫及整套西裝在辦公室中待命,而她在公司只準備了寬鬆的睡衣,導致她只能繼續穿著這身參加宴會的「外交制服」——而且還是皺得比鹹菜更誇張的「外交制服」。
「還剩一分鐘,頂頭上——呃,應先生您換好了沒?」齊娸敲著門板詢問。
他們還得趕回七樓繼續那場毫無意義的每月會報,大公司的制度就是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自家部門一個月開四場,公司內部每週二又固定來一場,每個月還得抽一整天來開會。
應驥超拎著紅紅、紫紫、橘橘的襯衫出來——只不過借她當了一晚的枕頭,她竟然能把臉上所有彩妝都擦到他襯衫上,足見她的睡姿有多差勁。
「我買一件新的賠給你。」
「別麻煩,這玩意我家裡多的是。」
「休息時間快結束了,我們得快點。」
「我餓了。」應驥超拉回抱著滿滿文件準備上樓的秘書,「去吃早餐吧,不,得算是午餐了。」
「可是……」
「反正我做完國外部簡報,接下來其他人的報告你會聽嗎?」他笑,「老實說,每次只要換人上台,我都偷偷發呆混時間。」
「咦?」那不是跟她一樣?
既然頂頭上司授權偷懶,她這為人下屬的又何必客氣?
「那還等什麼?我快餓昏了。」
兩人連袂到台菜餐廳解決民生問題,她發現應驥超非常偏愛台灣美食及小吃,反倒對西方料理興致缺缺。
「你挺入境隨俗的嘛,筷子也用得很厲害。」她給予頂頭上司高度讚美,尤其瞥見他俐落挾起褐亮光滑的鹵蛋,更是豎起拇指。
「多謝誇獎。」應驥超揖手,十足武俠片橋段。
「你好像在演電視劇哦。」她吞下一大塊糖醋排骨後,放聲大笑。
「我的中文造詣有一大半來自於台灣戲劇,工作閒暇轉轉電視遙控器,你呢?平常做什麼消遣?」他問得故意,心底暗自幫她回答——睡。
在頂頭上司面前還是保留些形象吧。齊娸暗自思量後脫口說出成串的善意謊言。
「看看書……」不過翻沒兩頁就睡死了。「聽聽古典音樂……」幫助睡眠嘛。「逛逛街囉……」採買陪睡兼暖床的睡衣、枕頭、被單等等。
她一定沒發現自己在說出心虛話時,眼神會飄匆不定地躲避他的探索,直到說完虛偽的興趣後才緩緩看向他,露出未曾自覺的尷尬稚氣笑容。
「男朋友呢?依你的條件應該是成打成堆的計算數量吧?」齊娸的外形偏向於嬌媚慵懶,不冶艷也非柔弱,自有一番韻味,他卻不曾聽聞公司男同事猛烈追求她。
頂頭上司果然被中國人同化得徹徹底底,連探人隱私這檔事也學。齊娸放下手中的碗筷,「我不認為談戀愛對我而言是必須的事,我喜歡現在的生活,不想有任何變動來困擾自己,這是我讓自己快樂的方式。」
她在暗示頂頭上司最好別對她有非分之想,她不是浪漫至上的小女孩,更不垂涎他的多金及外貌。
「因為你有一段不甚愉快的戀情?」他探問。昨天她又困又醉,他才善心大發地任她睡去,而現在……他可不打算讓她輕鬆過關。
齊娸皺起眉頭。他怎麼會知道?
應驥超笑道:「昨天你喝醉時告訴我的。」
「醉言醉語你也當真?」她企圖矇混過去。
「我相信『酒後吐真言』,中國老祖先的至理名言。」他窮追不捨地問:「他對你不好?甚至動手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