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氣,再化為歎息吐出。
同時,門把轉動,應滕德進了房裡。
君清晏緊憋著那口來不及吐完的氣,也沒有機會滾回自己的床位,只能由假寐的顫顫長睫隙縫間看到應滕德走近她。
「睡相這麼差,一張大床全讓你給霸佔了,小土匪。」他的掌掬起她一綹長髮,不願吵醒她,只是很親暱的讓手指流連在她披散枕畔的青絲之間。「太習慣沒有我的存在了嗎?」他俯下身,薄唇貼靠著她好近,卻在下一秒又挺直背脊,拉開兩人距離。
君清晏在他身上嗅到濃濃煙味,通常觀察老公外遇與否,除了老公晚歸的次數、襯衫上不明的香味及唇印,再不然就是清冽的吧皂味——這暗示著老公可能在外「賣弄勞力」後洗了場完事澡,但應滕德無論回來得多晚,他身上永遠只會有嗆死人的煙味,活似在煙窟裡熏烤了二十四小時。
他一定抽了好幾包的煙!
不怕吸煙過量,肺癌而亡嗎?!
她不自主地為他的健康煩惱了起來,連牙關緊扣在下唇也毫不覺疼。
長指在她發間停駐良久,他才又起身走到窗邊的沙發椅落坐,頎長的身軀半仰在上頭,接著又是點煙的聲音。
她終於忍無可忍,坐挺身子,「少抽點煙!」
「吵醒你了?」他的笑,有些歉意,但也由她那清亮而絲毫不帶睡意的嬌嗓,猜測她自始至終都是裝睡。
「不,是被煙臭給薰醒的。」她擦腰下床,搶走他叼在嘴角的煙,「少抽點。」
「心裡煩躁,所以才抽過量了。」他也不與她爭,如她所願地當了個聽話的老公。
雖然一直提醒自己要討厭他,不能輕易和他講和,但她就是無法忽視他此時飄匆而疲累的笑。「煩什麼?」
他搖頭,不說就是不說。
「你這只死蚌殼,又不肯開口了!」君清晏真想用鉗子扳開他的嘴,「你在ㄍみㄥ什麼?或者你是因為搞不定那一大群紅粉知己而煩惱?!如果你煩的是這個,那你就別講,因為我也不屑聽!」
她氣沖沖地將煙塞回他的指間,若應滕德的死法有二,一是縱慾過度而罹患AIDS;一是死於過量的尼古丁毒素,那麼,她強烈建議他選擇後者,省得連累了她這個床伴!
君清晏悻悻然想窩回床上,不再理會他的死活,才跨出小小一步,便又被他伸手撈進厚實胸膛裡,來不及有所掙扎,兩條臂膀交錯環扣將她鎖在其中,剛毅的下顎抵在她的頸窩。
「沒有紅粉知己,所以不要跟我鬧脾氣。」語調帶著淺淺低笑,卻也像卑微的請求。
「……沒有紅粉知己,那你在煩什麼?」
「我覺得跟你訴苦,有損我的男性尊嚴。」
君清晏翻翻白眼。
「你們男人為什麼一遇上問題就學只鴕鳥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以為全天下沒有人提供你們幫助,以為你們自己才能解決難題,以為自己是英雄,以為自己可以舉臂撐天?我請問你——」她撥開他的手臂,轉身與他鼻眼相對,雙掌更是火爆地捧住他的雙頰,炯炯媚眼燃著火苗,「誰說男人一定要孤單承受所有苦惱才算有擔當?如果你挖了個洞躲起來思索問題,自己又爬不出來時,請人拉你一把是件很可恥的事嗎?!」
她換口氣,炮火再開。
「還是你們男人覺得女人存在的價值就是只能在你身後默默支持,不能過問太多,否則有損你們的男性尊嚴?!男人和女人有什麼不同?兩隻眼,一張嘴,你的腦容量不見得比我多!」
呼——轟完,收工。她順便拎起睡衣衣袖,擦擦因太過激憤而不小心噴到他臉上的口水。
「關於腦容量的問題,我從不曾質疑你所說的。」他握住她的手,領著她坐在他身旁,像是撒嬌一樣,傾身靠在她肩頭,將重量全托在她身上。
「你很重耶!」君清晏肩膀故意一抖一抖地,讓他無法安枕,好不容易抖落了那顆黏在她肩胛上的腦袋,他卻順勢躺上她的大腿,並且很無賴地尋找躺起來最舒服的部分。
「應滕德——」
「別推開我,我好累。」
君清晏望著枕靠在她腿上的頭顱,右手緩緩挪近,想觸碰他的發,卻又遲疑不前。
她想起那柬錯送的玫瑰裡所附上的小卡片。
我渴望那最初……梳理它的人。
他渴望的,是最初梳理它的人,那個叫允娟的女人。
君清晏突然覺得全身精力被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抽乾搾盡,再開口,聲音已呈現慵懶無力。「好累就到床上去睡呀。」
「我只想睡在這。」長指不知是有意無意,滑過質料輕軟的睡衣下擺,或輕或淺地隔著布料摩擦著她的膚。
「別……」她臉一紅。
「放心,今晚我也沒力氣盡丈夫的義務。」大掌微微施壓,緩了她的掙扎,「我只是想靠著你,好好睡一覺。」
「那你還是沒打算要把煩心的事跟我說羅?」虧她還訓了他一頓。
應滕德沒睜開閉合的眼眸,只是牽起淡笑。
「我會說,但不是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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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君清晏等了兩個禮拜,應滕德這只蚌殼仍沒有鬆口的打算。
竟然敢誆她?!
最蠢的是她還信以為真,以為應滕德要對她坦白!
「死男人!臭男人!豬頭!來呀!過來呀!想死就過來呀——」可惡,我刺我黥,我砍我砍,我劈死你!
君清晏嘴裡唸唸有詞,雙眼發直地死瞪著前方,直到電視螢幕上出現了敵將被她暴力砍殺至死的目畫面,她才擱下手中的電玩搖桿。
今天她排休,只能一個人在書房裡狂打電動以洩心頭之恨。
房裡的內線電話響起。
她伸手接起話筒,「什麼事?」
「太太,童特助到家裡來找你。」
「童找我?喔……你請他先坐一會兒。」
君清晏滿臉疑惑,仍是關妥了所有電器用品的電源,又大略整理了下自己一身黃臉婆似的居家打扮後才走下樓,看見童玄瑋坐在背對著她的沙發上。